林友柏驚訝於向來性情恬淡、與世無爭的劉菲兒,竟突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個在當年即便是喜歡的人被別人搶走都可以一聲不吭離開的女孩,如今這麼冷冰冰地吐出「復仇」兩個字,讓他莫名地感到一絲寒意。
從劉菲兒的眼神裡,他看到了溫柔背後如寒冰般堅硬和冰冷的復仇之心,這與他之前認識的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判若兩人。
當所有人都將自己的故事僅僅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時,她卻為自己保持了最大的憤怒。
十年了,她依然不會輕易地對自己說那三個字,卻學會了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表達。
他突然覺得這十年簡直就是對自己的嘲諷,最愛的女人背叛了自己,而親手放開的女人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劉菲兒被捲入到這個漩渦中來。復仇,不僅僅是在金融層面的投機與反投機,入侵與反入侵,當戰至最後,雙方仇恨的怒火燃燒到頂峰的時候,就會變成你死我活的爭鬥。他不想她再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他看了看窗外,故作輕鬆地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大明星。我還是喜歡看到那個永遠保持淡然的你。」
劉菲兒瞭解林友柏的個性,於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的嘴角微微上卷,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瞬間沖淡了剛剛凌人的寒氣,溫暖地如同窗外的陽光。
「你還是那樣,倔強地要命。」頓了頓,她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又說道,「無論如何,只要你活著就行了。你活著,什麼事情都可以變好。」
林友柏輕笑道,「沒錯,活著,就很好。」
屋裡突然陷入了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你們現在住哪裡?我在浦北有套別墅,你們先去那住。」劉菲兒打破了沉默,說道。
「住你的別墅?你不怕傳緋聞啊?」林友柏笑道。
劉菲兒也嫣然一笑,說道,「我很多年沒有緋聞了,正好利用你炒作一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不介意?」
林友柏雖然倔強,不會讓別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但也不至於迂腐。自己現在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住著三個大男人,過幾天如果林依彤過來,確實有些不太方便。而且那些出租房裡龍蛇混雜,林依彤沒什麼社會閱歷,自己也不可能24小時陪在她身邊,他是有點不放心的。如果讓她住劉菲兒的別墅,倒是放心多了。況且,林依彤和劉菲兒兩人,本身都很喜歡對方。
「聽起來不錯。」他點點頭說道。
「那行,就這麼定了。我想依彤一定會很喜歡的。」劉菲兒立即接話道,似乎怕林友柏再改主意。
林友柏看著劉菲兒臉上淡淡的笑容,心裡又是一熱。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丫頭能不能上戲呢?大製片?」他又問道。
「嗯……」劉菲兒作出一副為難狀,然後說道,「你這算是在幫她走後門嗎?」
林友柏笑道,「沒錯,這算不算『潛規則』?」
「『潛』誰?我『潛』你啊?那我太吃虧了!」
劉菲兒心情大好,甚至俏皮地開起了玩笑,瞬間消除了久別十年的隔閡。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些陽光暖暖的日子。
兩人出來後,來到了複試的房間門口。林依彤依然沒出來,樣子還在面試。
劉菲兒沖林友柏說道,「我現在要進去面試了,既然你要走後門,那有沒有什麼要賄賂我的?」
林友柏想了想,說道,「晚上請吃城隍廟大餐如何?」
城隍廟是林友柏第一次見到劉菲兒的地方。
劉菲兒「生氣」道,「走後門就請吃小吃啊,真摳。再說了,您這大餐選的好地方,那兒那麼多人,是要我扮成蒙面俠去嗎?」
林友柏笑笑,「誰讓我現在是窮得叮噹響的林復生呢?」
劉菲兒「嘁」了一聲,轉身推門而入。林友柏看到裡面坐著五六個等待面試的女生,林依彤排在最後,正專心地看著一頁台詞。
那種神情,跟劉菲兒第一次接拍自己那條廣告時一模一樣。
門又被關上了。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裡面的女生一個接著一個出來,卻一直沒見林依彤。
當門再次打開的時候,他看到林依彤和劉菲兒肩並肩走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大堆工作人員。
「菲兒姐,那就按照您說的定了,回頭我把她的資料傳真給導演。」蓬鬆頭恭敬地沖劉菲兒說道。
劉菲兒微微頷首,臉上沒有多少表情,說道,「行。」
「菲兒姐,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又一個年輕女孩上來問道,看起來像是她的助理。
「忙你們的去。」
「哦,好。」
林友柏見眾人都散去了,這才上前問道,「怎麼樣,我們家丫頭可以?」
劉菲兒收起了剛剛居高臨下的強大氣場,指了指林依彤,說道,「你問她。」
林依彤沖林友柏吐了吐舌頭。
「啊?發揮不好啊?」林友柏問道。
劉菲兒長歎了口氣,說道,「何止是不好,背了半天台詞,結果上去忘得一乾二淨。這要是在現場,導演指定得砸監視器。」
林友柏急道,「第一次面試嘛,緊張肯定難免。當年你拍那條廣告的時候,還不是來了上百條才過的?」
劉菲兒無辜躺槍,氣道,「當年要不是你在旁邊瞎指手畫腳,三遍早過了。」說完,她仍餘怒未消地轉過身,沖林依彤說道,「你看,你哥永遠都這德行,但凡有人敢說你半點不好,他就跟誰急。」
林依彤站在一旁,看著鬥嘴的兩人,臉上洋溢著暖暖的笑意。從小就特別喜歡劉菲兒的她,在這熟悉的場景催動下,不自覺地又挽住了劉菲兒的手臂。
「菲兒姐,別理他,一會我們吃好吃的去。」
「嘿,這丫頭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呢?哥幫你說話呢。」
「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嗯,依彤,我們走。」說著,劉菲兒拉著林依彤走向電梯。
「哎,別走啊,上哪啊你們?」
「跟著,一會你付錢就是了。」劉菲兒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是,十年不見你們倆又湊一起來對付我,咱能不能改改啊。」林友柏一臉委屈地追了上去。
三人來到了地下車庫,劉菲兒將車鑰匙扔給林友柏,說道,「開車。」
林友柏乖乖地接過鑰匙,發動汽車,問道,「兩位小姐,去哪啊?」
「城隍廟啊,不是你說的嗎?」劉菲兒說道。
「真去啊?那先說好了,回頭你被人認出來,可只有我一人『護駕』啊。」
「你都十年沒請我吃東西了,難得這麼一次,你不『護駕』也得去。」劉菲兒斬釘截鐵地說道。
於是三人開著車來到了城隍廟。下車後,為了避免麻煩,劉菲兒還是戴了副墨鏡。幸好這個時間的人不多,所以倒也沒出什麼狀況。
劉菲兒拉著林依彤直奔一家做怪味蝦出名的小吃店,這東西是她們倆的最愛,以前她經常帶著林依彤去吃。
十年過去,那家店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來五個,不,來十個。」林依彤很久沒這麼開心了,一手挽著劉菲兒,一手沖店老闆比劃著。
劉菲兒身上也沒了大明星的樣子,又回到十年前剛認識林友柏時那個單純的小姑娘,很「專業」地補充道,「少放辣,不要蔥花。」
「呀,芝麻酥餅!最好吃了!」林依彤又突然興奮地叫道。
「那來五個?」
「吃得了嗎?會壞的。」
「有你哥呢,吃不完給他吃。」
「哦,也對。」
林友柏:……
林依彤和劉菲兒有商有量地沿著整條小吃街「大採購」,林友柏則垂頭喪氣地跟在兩人後面,除了付錢就是做苦力。不一會兒,他手上已經拎滿了各色各樣的小吃。此時是下午三四點,太陽依然高掛,熱得他大汗淋漓,卻連擦汗都騰不出手。
兩人逛了近一個小時,終於決定打道回府,筋疲力盡的林友柏回到車上,發誓下回這兩個女人要再上街,寧可打斷腿也不能再跟來了。
「走,去浦北,今天要好好慶祝下。」
「嗯,菲兒姐,我要吃你親手的做的菜。」林依彤說道。
「沒問題,我可很久沒露一手了呢。」
林友柏正準備開車,卻聽林依彤猛然說道,「哎呀,還有樣東西,差點忘記買了!」說著,她飛快地跑下了車,過了好一會兒,才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她的臉色通紅,鬢角的一絲長髮黏在了嘴邊,手裡卻多了一大杯土豆泥,開心地沖林友柏晃了晃。
林友柏看著她,微微一笑,發動了汽車。
劉菲兒的別墅位於浦北的一個富人區內,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這樣一棟別墅至少幾千萬以上。別墅裡的裝修不算奢華,但是簡約、溫馨,很符合劉菲兒的性格。
這棟別墅是劉菲兒剛剛買下的,幾乎沒有住過幾次。別墅很大,分上下兩層,每層有七個房間。
「依彤,你以後就住我臥室的隔壁,我們都住二樓。你哥呢,就住一樓。」劉菲兒沖林依彤說道。
「嗯,那你會常來住嗎?」
「我?只要在濱江,就會過來。咱們這戲會在濱江先拍攝一個月,拍攝地離這不遠,所以你趕緊搬過來,順便我好監督你背台詞。」劉菲兒一邊說著,一邊從櫃子裡搬出床單被套,替林依彤鋪起了床,「晚上你就住這裡。」
儘管林依彤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丫頭,但是劉菲兒依然習慣地把她當成了小孩。
「嗯,那我明天就去收拾東西。」
兩人聊著家常,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沒有任何客套,彷彿這十年她們從未中斷過聯繫一樣。林友柏到這裡才突然反應過來,如果劉菲兒打算長期住在這裡,那自己這算是和她同居了?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晚上,劉菲兒親自下廚,帶著林依彤做了一桌子的菜。久別重逢,劉菲兒提議要好好喝一杯,結果一杯過後又一杯,直到喝得三人都醉意朦朧。
「菲兒姐,你知道嗎?那個什麼林婉秋,從來不做一頓飯,什麼都不會,我可討厭她了!有一次,我悄悄抓了一隻毛毛蟲放到她衣領裡,嚇得她哇哇直哭,當天就跑著去告訴我哥了。」
「是嗎?那然後呢?」
林依彤擺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態,說道,「她以為我哥會罵我,嘁,我才不笨呢,等我哥一進來,我先哭給他看,我一哭,我哥就沒轍了。」
劉菲兒笑道,「你哥對全世界的人都有招,唯獨就對你沒辦法。有時候,連我都羨慕你呢。」
說完,她看了看林友柏。
林友柏看著兩人開心的樣子,突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家的感覺。
林依彤有些喝多了,跑到衛生間吐了起來。林友柏趕緊拿著毛巾跑進去,卻發現她在嚶嚶地哭泣。
「丫頭,怎麼了?哥哥在這裡呢。」
林依彤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幽幽地問道,「你是誰?」
林友柏鼻子一酸,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裡,說道,「我是你哥,林友柏。」
林依彤終於安心地躺在林友柏的懷裡,喃喃道,「哥,你回來了!真好!」
林友柏抱著林依彤,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這種香味不來自於任何香水,而是來自於她的身體,這是她以前沒有的。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妹妹真的長大了。
正在這時,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張揚的。
看來,張新國那頭,已經完成了高管股權激勵的分配,準備好來跟自己談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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