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異鄉獨客
石生行功一夜,週身內力真元盡數融入一穴之中,雖然未能充盈匯滿,但裨益非淺。終夜不眠,亦是沒有半絲疲累之感;視野更是清晰明彩,連梁木細紋瓦面糙粒都能一一辨清。
眼見天色大亮,石生推門而出,發現院中並無異樣,似乎昨晚之事無人知曉,這才安下心來。
而姥姥隔窗望來,只覺石生氣息似有變化,以其眼力自然不難看出他功力突破。「這小子莫非是去練功不成?!可這……這是哪門子的功夫……」。姥姥一生閱歷無數,就是沈家中的天才人物也見得不少,可如石生這般行事跳脫之人,卻是從未遇過。先前還狀如發癲捶打地面,可一回身竟是功力增張,這樣的事縱是說與他人也難以相信。
之後石生又回到了白日幹活晚間練氣的日子。體內原本有如絲柳煙絮的清氣,現在已是染出了一抹淡黃,變得凝煉許多,連體積都縮少至原來的三成不足。雖然內力真元減少,可石生並未覺出不妥,反是神元氣足勁力充盈。
一連十多日過去了,本無動靜的石生乘著天色昏暗,再次躍牆而出。姥姥亦尾隨其後,又一次來到了密林之中。只見石生舉拳便往地面打去,轟鳴依舊,塵土飛揚,唯一區別便是地面坑洞更大。看著地面的坑洞,姥姥方才確定石生並非仇敵所派,頓時安心不少。
石生打出一拳後興奮不已,短短十數日,拳勢威力竟已增長至此,如何能不高興。
隨著功力增進,石生的食量亦是不停上漲,櫻兒還為此譏損他「吃多做少,真真的米蟲」。而知曉各種原由的姥姥與小姐,不過是一笑置之,只是時至今日依舊拿捏不準這石生究竟師承何門。
秋去春來,隅江城中家家掛綵迎紅,喜氣洋洋。廣善藥堂,姥姥分發著紅利,欲圖來年紅紅火火大吉大利,又一同吃了年飯,這才打發了店中夥計,合起門來迎年守歲。
「辟里啪啦」爆竹齊鳴,笑聲喧天,然而與之相應的,卻是石生寂寒幽冷的心懷。
師傅,對於幼年喪母失父的石生來說,宛如撐起天空的擎天巨柱,更是比之父親堅實可依的家人。育導授教傳業於己,想起師傅那寬和謙厚的神形,石生心頭酸痛難當,這才短短一年時日,卻已是家破人亡,不禁悲從中來。
看著悲痛難過的石生,櫻兒眼中擒淚,幾次想要為其勸慰開導,可都讓姥姥拉了回來,「就讓他好生靜一靜罷,這等事絕非旁人能夠勸導,哎……」。說完,拉著櫻兒便自回屋。跟在二人身後的小姐纖芸,亦是回身望向石生住處,眉宇間一絲悲愁湧聚,眼中閃爍。旋即搖頭哀歎一聲,隨著姥姥而去。
……
凌雲劍派
同樣的時節,此處卻是清冷許多,門中弟子大多都回鄉團聚去了,只有寥寥數人與各堂宗長圍爐守歲。
劍峰器堂,暮霜獨自一人窩在屋中燙酒烤肉,哼著不成音的調子吃得甚是自在。而梁安卻在這雪雨寒霜的季節,背靠萬年冰柱盤坐百兵之中,蛇劍吞天橫放於膝,手指輕觸其上。週身寒霧繚繞,襯著他那出塵容顏,頗有幾分仙逸之姿。
「鏘~」突然,靜坐不動的梁安猛然躍起,手中蛇劍帶著清脆鳴響化出重重虛影。
一招「千雨凌峰落斷塵」化身千劍萬峰,直向池中壓去。一時間猶如凜雨過境,瞬間掃過丈內之地。但池中長劍卻是紋絲不動,密烈劍雨盡從其中穿過分毫不差,可見其勢既快且準。
就在蛇劍擊打地面凍土,揚起迷濛寒霧之時,梁安曲劍回捲變招而出「百絲凜繞霜雲斂」。迴圈劍勢曲曲劃劃,直把寒霧吸扯捲攏化做一團。劍影在外疾旋反壓,就見其中霧團愈圈愈小,不肖片刻凝霧成冰,被疾劍絞個粉碎。
兩招施完,梁安喘息稍急,深深吐吸,竟是接連施為,「寒霜凌雨」第三劍呼之欲出。
「一劍寒霜破鋒芒」曲轉長劍順勢旋身劈出,週身內力所至,蛇劍銀紫乍明,帶出一條長長光帶,疾劃而下。與此同時,劍上寒氣逼人漸有凝霜之勢。只見池中寒霧俱被牽引於此,在劍身前方隱隱匯出一道冰霧弧刃,急劇凝練,轉眼已是聚成冰刀隨劍斬下。
「喀啦~」然而長劍揮舞過半,冰刃卻突然碎裂,連劍身亦變得顫抖不堪。氣機不續,梁安腳下一陣虛浮,這等內力竭耗自不好受。良久,大口喘息之後,浮弱乏力感才漸漸消去。
「已是十三次了,為何還是如此?」嘶吼聲響徹洞穴,蕩蕩回音有如訴說著心中不甘。自從習得「寒霜凌雨」劍法以來,不知何因梁安從未成功施展過第三劍,直至暮霜提點,這才想到三招連施,助勢而為。
此法雖然奏效,可是梁安功力微薄實難接續,是以施展十三遍之多都未能成功,當下氣餒非常,舉起手中長劍就要往地上砸去。可揮到一半,又將手收了回來,喃喃道:「哎……是我無能,卻要怪與手中寶劍,哈哈哈,都怪我太過無能!連報家仇亦是遙遙無期,啊~~!!!」本是細語輕喃,可梁安卻越說越是激動,到得後來竟是怪叫連連哭嚎不止。「爹、娘,孩兒不孝,卻是連大仇都難能得報啊……」
器堂山洞中,梁安號啕大哭,洞外亦是風雪愈大,連傳出的聲音都好似被天上白雪吞噬一空匐埋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