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易安心中天人交戰,腦海裡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吸血,吸血,」
那久未想起的「玄陰魔經」此刻在腦海裡泛起,石壁上看到的文字,字字句句清晰如昨,猶如有生命的魚兒。在易安的腦海裡遊走。
易安在心裡不斷的提醒自己「不可以的,我不能殺人,我不能吸血,我不要練魔功。」
他的心這般告誡自己,但是他的腳步卻鬼使神差般,向著井邊那對父子緩緩移去。強烈的吸血的**驅使著易安,使得易安的腦子一會兒清明,一會兒狂熱。他的意志漸漸壓制不住這股慾念。
「爹爹,明兒把我的弓箭給我好嗎?我要練好了,長大了好打惡狼壞人。」那叫貓兒的孩子稚聲叫道。
「壞人,壞人,」
易安的腦子轟的一聲,瞬間變的無比的清醒。我不要做壞人,我不要做魔頭,我已經害死了靈兒,我不能再去害別人。
這一刻,易安的腦子模糊閃過爹爹嚴肅的雙眼,林叔和藹的臉龐,司馬玉麟爽朗的笑聲,徐夫子慈祥的面容。易安再也不敢向前一步,他轉身緩緩後退,繼而如瘋了般落荒而逃。
而易安的腦海裡那微弱的聲音依舊在說「吸血,吸血。」
這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有著無上的誘惑力。易安的心猶如駐紮著兩隻水火不容的軍隊,一支代表著吸血練魔功的邪欲。一支代表著易安淳樸善良的本心。這兩隻軍隊征戰廝殺。誰也無法把誰消滅。而易安的心,已是被他們戳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這鮮血上湧,易安的嘴角開始溢出絲絲鮮血。他的雙眼已經被**折磨的赤紅。他的腦袋已經被**所佔領,只有最後一丁點兒神智保留著,他只記得一點,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山峰突兀,微風無月。
夜,如深不見底的黑洞,似乎要吞噬掉這世間的一切。
這個淳樸善良的少年被**折磨著,驅使著,靠著最後一點未泯天良,與龐大如黑夜般的**相抗。
他的腳已經磨爛了,他的衣服被荊棘刮破。他的皮膚被刺得血肉模糊。他,渾然不覺。
他在黑夜裡踽踽獨行,孤獨的狂奔於這天地間。
他看不到光明。而黑夜無窮無盡,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他陷在黑夜。他找不到出路。
直到,天邊一絲微弱的曙光亮起。他向著這曙光狂奔。他身體裡的力量漸漸枯竭。他腦子裡的**漸漸冷卻。他跌跌撞撞行到一處柵欄旁。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清晨,朝陽初升,溫潤的光輝灑落大地,也斜落在山間一處古剎小廟前,廟的偏牆旁生著一顆大樟樹,樹上藏著一個鳥窩。
一隻初學飛行的雛鳥,從巢中振翅飛起,它羽翼尚未豐盈。還未及飛得高遠,便是啪的一聲。落在了易安的身旁。
這雛鳥還未來得及再次飛身。已是被易安一把抓住。那雛鳥在易安的手中掙扎著不得脫離,發出嘶啞的悲鳴之聲。
易安的吸血慾念未完全消褪,他赤紅的雙眼緊緊盯著這只掙扎的幼鳥。
茹毛飲血嗎?易安自問,忽地,他的心中升起一陣悲憫。自己與這鳥兒都孤苦無依,這鳥兒有朝一日還可以一飛沖天,而我易安,要一輩子都這樣身不由己,受著寒毒魔念操控嗎?感受到身體傳來的陣陣疼痛,易安苦笑著起身。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一個身著麻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緩步走來。
這僧人胸前掛著一大串烏黑佛珠,他一手持著一根佛杖,一手捻動佛珠,口中緩緩道:「天生萬物,萬物皆可活,施主,你又何必要橫加殺孽呢!」
僧人看著渾身是血的易安,手裡攥著的小鳥。面容露出慈悲之色,緩緩的說道。
易安看了小鳥一眼,揚天一鬆手,那小鳥掙扎性命不得,這下得了自由,使出全身力氣揮動雙羽,飛向高空遠去。
易安自知自己方才動了魔念。心中不安道:「求大師指點,」
那中年僧人打量易安一番緩緩道:「恕老衲直言,施主被人種了心魔,而不自知。」
易安不明他說什麼,就又追問道:「那什麼是心魔呢?」
那僧人答他道:「心魔乃人心中所有不良**的統稱,在你這裡,殺意便是心魔,殺意一起,心魔便生,魔性滋長,殺意更濃。你定是被人種下了殺意在心中,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自己吸血的**。」
聞聽此言,易安心頭大震,這僧人竟然能看出自己心中的**。定然不是普通人。他能看出我的心魔,不知可否有法子幫我,心念至此,易安走上前去,恭敬道:「敢問大師,那,那有沒有辦法可以驅逐?」
僧人沒有直接回易安的話,只是慢聲道:「心若明鏡常擦拭,人的心,猶如一面鏡子,鏡面需常常擦拭,如果久不擦拭,任塵埃落滿。被各**望蒙蔽了本心。在慾海裡苦苦掙扎。不得解脫,到頭來害人誤己,得不償失。所以,你要常常擦拭鏡心,方才能壓制惡念!」
易安聽僧人此話,心中一時間生出幾許迷惘。那僧人又道:「不知施主來自何地,將往何方?」
易安心中思著僧人的話,隨口答道:「楚南山,正氣門。」
那僧人聞此正色道:「正氣門救不了你。你若去了,定當失了自由,何必行無謂之途。」
易安深感奇怪,他怎知自己去正氣門是求救?又怎知正氣門救不了他?但他聽那僧人語氣不似妄言。
便又問道:「那乾元派呢?」那僧人這次,卻說出了一句讓易安大吃一驚的話:「你若去了乾元派,不但失去自由,怕是更有性命之憂。」
易安聞言大驚忙問道:「大師何出此言,為什麼會失了自由,還會有性命之憂?」
那僧人卻是不再看向易安,他眼光望著遠處初升的太陽,緩緩道:「因為他們救不了你,就只能殺了你。」
事關自己生死,聽僧人如此這般說的不明不白,易安更是不解,望著僧人焦急追問:「難道天下間就沒有人能解得了寒毒?」
這僧人回道:「寒毒可解,可是心魔難除。施主好自為之吧。」
易安聽他如此說來,心頭陣陣迷惘,陣陣淒涼,他這一路趕來,不辭辛苦艱難,全是心中有著一絲希冀。那無憂仙姑告訴他寒毒可解,他覺得到了正氣門,或者乾元派,他們是名門正派,定會有法子解除自己寒毒,現在被這僧人點破,卻如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後一根稻草。緩緩掙扎,落入江底。
易安心內慘然,便道:「大師,都說佛法度人,大師可有法子度我,我想削髮為僧皈依我佛,不知大師可否成全!」
易安心中緩緩平靜下來。此刻,易安已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心神俱疲,一路走來,失了無憂仙姑給的「陽火丹」壓制寒毒,又被逼迫殺死猶如妹妹般的少女,無顏面對恩人。心中魔念又越來越盛,差點忍不住要殺死那山村的父子二人吸血。
自己懵懂無知,不知為什麼會這樣,而今遇著這僧人,被其指出被人種下魔念,唯一的希望也就此破滅。
自己現在這樣子,若是去了正氣門如何見司馬大哥?
去了乾元派又有何面目見林叔與星辰?
與其到那時候,自己被魔念驅使,失去了理智害人,何不就在這荒山古廟,了卻人生最後一段時光。如果佛法也無法驅逐我的魔念,就讓我易安就此長埋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