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原本以為胡素也就是那麼一說,小孩子(其實劉遠比她大沒幾個月)心性,過一陣子就忘了,誰知道她第二天竟然真的來了。不過工作室這邊一直是劉遠一個人迎來送往的,也確實缺個接待,她來了倒也幫了劉遠一個忙。
剛開門就來了一位老人,他說從大澳過來,他們的老村長過世,所以希望劉遠能過去做一趟法事。大澳離得有些遠,劉遠不太願意動彈,不過老人言語懇切,加諸誇他們村長誇得胡素眼淚八叉的,也跟著一個勁兒攛掇他,只好關了辦公室的門,帶著胡素和老人一起去大澳。
也許他不該去,或者,也該去。
老人喜喪,本來也就沒有什麼太多的法事做,村民都有自己的祖墳,點穴什麼的也沒有必要。無外乎就是一個安魂決,一個往生咒而已。劉遠平時也不太愛整什麼噱頭,不是很嚴重的事情一般不會裝模作樣的把道袍披上。
因為起早走,還不是那麼堵,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到了大澳,老村長在下午五點十五出殯,四時一對,正是好時候。劉遠突然就有點不高興了,這明明已經有師傅過來了,還讓我來做什麼?
老人先道了個歉,然後告訴他,本來是有師傅的,還是兩個,但是不知道突然發生了什麼事,其中的一位師傅有事情走了,剩下一位還不會做法事,所以只能麻煩他。這才讓劉遠轉霽為晴。
開玩笑,再如何也不能不拿自己當個腕兒啊。
時辰快到了,拿著引魂幡進了靈堂。道有三幡,招魂幡、引魂幡以及請神幡,引魂幡專司發送。裡面的人也都準備就緒了。
忽然一個情況讓劉遠瞳孔極速縮小。
送葬隊伍的開頭,竟然是一個黑衣黑帽,手拿麻繩的人!
眾所周知,發喪是需要一身白孝的,這其中的原因要先囉嗦幾句,介紹一下。
發喪之所以穿白,是為了讓死者順利往生。陰司有黑白無常二陰帥,七爺白無常叫謝必安,在引魂時主死者善緣。白無常的形象就是全身白麻衣,高高的白帽子,麻繩繫於腰間,手拿哭喪棒。所以發喪時打頭的孝子,一定是這種形象,寓意老人家生前結善,望領路的七爺陰曹善待。
而現在的情況,卻變成了八爺領路。
八爺,即黑無常,名叫范無救,主死者惡緣。全身黑麻衣,黑色高帽,舌長三尺,手持拘魂鏈,無救相迎,惡鬼無救。讓黑無常引路,這不是發喪,這是拘魂!
劉遠問隨在他身邊的老人家,這是誰安排的?老人家說,這是之前的那個大師安排的,說是根據老村長的要求做的,具體是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死者生前安排?
修道之人最忌誑語,如果這麼做,他究竟是為什麼?
劉遠沒有點破,而是領著一眾孝子賢孫繼續向陰宅而去。
有一個同樣沒有戴孝,應該就是剩下來的那個法師離劉遠半步走在後面,餘光可以掃到,四十多歲,身著灰袍,看起來比劉遠專業不少,一張臉陰沉沉的,一看就感覺不是什麼善茬。胡素跟在劉遠旁邊,看看那個人,抓著他衣襟的小手就緊了緊。
看來小姑娘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怕。
到了陰宅,劉遠將引魂幡插在宅頭,開始發送。往生咒是強忍著震驚念完的。
灰袍人主持下葬,找了兩個後生幫他打下手,每一抬手,後生就將棺蓋舉起,手落下,棺蓋就再次合上。如此反覆九次,而在棺蓋開闔的過程中,灰衣人單手搖鈴,口中訣語不斷。
別人看不懂,但劉遠看得懂,這是九合棺,他念的是哭棺訣!
如果只是念哭棺訣,他是可以理解的。哭棺訣可以讓死者在頭七的時候還魂,算是對思念死者的家屬一種慰藉。但配以九合棺,死後仍不得安寧,棺蓋被人開開合合的死者,頭七就會變成煞鬼,對生者進行報復。
這哭棺訣,就變成了哭棺降!
隨哭棺降而出的煞鬼也並非無惡不作,只是針對頭七內談論他的人。但即使如此,也是非常凶險的。僅僅因為談論死者,甚至是死者的親人都要遭到厄運,那麼只有兩種解釋。
第一,死者的親人中,有法師想要加害的人;第二,死者是枉死的。
安攝心神,再將安魂咒念完。儘管劉遠知道,這兩個小訣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用途了,但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最起碼的職業道德還是要有的。而且他一會要消災的工程,比這還要大得多。
拿了一份工的錢,出了兩份工,劉遠都覺得自己真偉大。
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命是不可改的,可改的只有四種東西。而陰德也是道門極為看重的。像驅邪看風水這種與正道有違的職業,有時候是非常損陰德的,所以但凡能夠在保證收入、不悖原則的條件下做一些好事,像在天台上救人那樣的事情,他通常也就就手做了。
發送完畢,劉遠讓一眾孝子賢孫先回去,借口說自己再給老人家念一念訣。面對這麼盡職盡責的法師,村民自然千恩萬謝。灰袍法師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沒說話,也跟著回去了。
「胡素,你在旁邊,注意一下四周,如果那個穿灰袍的人回來,及時告訴我。」
「嗯。」
來到老人家的陰宅前,劉遠有些後悔沒把道袍穿過來了,這會讓法力減少很多。不過事不宜遲,有總比沒有好。
在地上按照二十八周天星宿采星(畫陣法),腳踏哪吒罡,左手捏楊柳訣,口持靜心咒。哪吒罡是鎮,靜心咒是順,也就是俗語中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意思就是說有我看著你,想做壞事兒是沒門兒滴,但是如果你是枉死的,我會想辦法安撫你。
之後拿出一枚解煞符,點肘後煞,念報應訣,宅尾掘地三尺,將符埋在地下,重新填土。這樣,如果老人家真是枉死的,冤有頭債有主,壞人也會在頭七遭到報應。
「遠哥,壞人來了!」胡素急急的說。
還好劉遠速度夠快,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又裝模作樣的唸唸訣,然後和胡素迎向灰袍人。
「兄弟好身手。」灰袍人一抱拳。
「過獎。」劉遠回應。
「鄉親們等你回去用飯呢,我來迎你。」
「多謝,走吧。」
回到村裡,天已擦黑,燈火通明的大院兒擺滿桌子。當然,劉遠和灰袍人還有胡素地位特殊,單獨坐在一桌。
酒席流水價端上來,邀劉遠前來的老者過來敬了一杯酒,口中不斷稱謝,然後便出門去,屋裡只剩他們三個人。
「兄弟,請用。」灰袍人已經舉起筷子,貌似無心的在杯子上磕了兩下。
胡素兩頓沒吃,也真是餓了,舉起筷子,道了聲請就要開吃。
「慢!」劉遠喊了一聲。
胡素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食內,莫非是有毒嗎?」劉遠問道。
這不是不禮貌。而是為了保命。
這個人應該是個草鬼,也就是用蠱的。看他在吃飯前用筷子敲杯劉遠就知道,這是喚蠱。劉遠剛才的那句話是「叫破」,草鬼所施的蠱一旦被叫破,就不可再用於別人身上,否則別人吃了下蠱的東西,全部會反噬到草鬼身上。
灰袍人臉色大變,不過隨即又大笑起來。「哈哈!走了一眼,海涵!」說著將幾盤菜換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一伸手,「請。」
胡素騰的一下站起來,就要說什麼。
劉遠知道她要幹什麼,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坐下,然後用眼神示意,灰袍人手邊的那幾道菜不要吃。
一頓飯吃的無聲無息,三個人心裡也是波濤洶湧。
吃過了飯,劉遠謝絕了村民的留宿,打算開著車回九龍。
「兄弟,捎我一程?」灰袍人這時忽然跟了上來。
「往哪去?」
「去鑽石山。」
「只能捎你到佐敦道。」
「多謝。」
劉遠再次平復了下幾乎要抓狂的胡素,讓灰袍人坐在副駕駛。
「兄弟,未請教?」
「相逢何必曾相識。」開玩笑,這東西怎麼敢隨便給他。
「小姓何,雙名文宇,從大陸來。」
「怪不得,國語說的這麼好。」
「哈哈,你也一樣,從來香港還沒聽過像你這麼標準的國語。今天得罪了。」
「言重。」
「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既然兄弟你技高一籌,何某甘拜下風,擇吉日再上門求教。」
「恭候。」
之後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到了佐敦道,將何文宇放下來,劉遠打算將胡素送回深水埠,自己晚上就住在老爸那。
「遠哥,你好棒!」胡素這回又滿眼星光。
「是嗎?謝謝。」劉遠笑著說。
「你好棒啊!」
「再誇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是怎麼知道菜裡有毒的?」
「看出來的啊。」
「我就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不得不說,小女孩子撒嬌,對劉遠這種小處男來說,實在是抵擋不了的誘惑。
「那個法師用筷子敲杯,是一種下毒的方法,只要點破了就沒問題了。」
「食內,莫非是有毒嗎?食內,莫非是有毒嗎?」胡素開始在旁邊不斷重複那句話。
「好啦,以後還有很多的東西可以看到,別著急。」
「那遠哥,為什麼不讓我跟他理論?」
「草鬼睚眥必報,解了人家的降局和蠱局已經惹到他了,不過他也自知理虧,所以不會跟咱們死磕。你若是跟他理論或者報警讓他失了面子,他還有他熟識的草鬼都會對付咱們,不死不休。」
「這麼嚴重?」
「沒事兒,有我呢。」
「嗯。」胡素甜甜的應了一聲。
「遠哥,咱們不回家了吧?」沉默了一會,胡素忽然道。
「嗯?」
「去你住的地方?」
這是勾引我麼?劉遠的小心肝跳得厲害。
「已經走一半了啊。」
「不回去,走,去你那。」
回到佐敦道的屋子,還沒有開燈,胡素已經撲了上來。劉遠開始真是有點緊張,不過後來也就放開了,任她施為。
過了二十多分鐘,臥室的檯燈亮了。
胡素小白羊一樣的趴在劉遠身上,當然,他自己也同樣沒啥可穿的了。
畢竟是第一次,所以戰鬥結束得比較快。
胡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香港的女孩子都比較開放,不過劉遠對胡素的印象很不錯,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遠哥,你是第一次?」估計胡素也從他的行動上看出了些端倪。
「嗯。」
「耶!撿到寶!」胡素興奮得大叫。搞得劉遠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女人,男人的第一次有什麼寶貝的,我之前還巴不得送出去呢
「遠哥,我會對你負責的。」胡素煞有介事的對他說,惹得劉遠一陣笑。
「遠哥,這麼做會不會對你產生不好的影響啊?我聽說學道法的要保持童子身的。」
「啊,現在有很多的東西可以代替了,所以童子身沒那麼重要。」
「那就好。那我還要。」
劉遠可以肯定,在他家文文靜靜的那貨,絕對是裝的。這才認識第二天就這樣了,以後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