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照亮前路。
「站住!你逃不掉的!」猙獰的吼聲在夜色的長街小巷中傳出很遠,其間還伴有零散的槍聲。
阡陌縱橫的巷道中,劉振華迅捷的奔行。雖然背著劉猛,其速度也非常人能及,將身後的追兵甩開了大段距離,那些洋人與小鬼子會合一起,聽說山田裕夫被殺,銜尾急追。
「少爺,放下我,你才能跑得更快!好冷,我想睡會……」
「猛子,挺住,別睡!給我撐著!咱們馬上就要與耀祖他們會合了,到時你看著少爺為你和兄弟們報仇!你會沒事的!」
重傷、失血過多,讓劉猛精神不濟,身上發冷。強撐著的眼皮已經在上下打架。
前世知道的一個常識,重傷之人不能任他睡去,怕他放棄求生的欲/望之後,一睡不起,再也醒不過來。劉振華不時的叫他一聲,如沒得到反應就用力的在他大腿擰上一把,讓他清醒。
之前的爆炸聲,接連不斷的紛亂槍聲,各種喊叫聲,以及奔跑的腳步聲,幽美靜謐的檀香山之夜已變成了一鍋突突翻漲的滾燙稀粥。
「猛子,轉過這條街就該到了,耀祖他們一定在林家的商舖中等著咱們呢!」劉振華一直找話與劉猛述說著,讓他打起精神。
「唔……」劉猛從鼻中哼出一個音,他的精神是越來越萎靡。
咬著牙邁動酸痛的大腿,奔行的速度又提高了幾分。從山田商會趕到這邊的路不近,劉振華此刻也已是強弩之末,但目的地就在不遠的前方,拼啦!
林家提供給睚眥戰隊棲身的商舖,是個老字號的中藥堂,在夏威夷土著人心中是萬家生佛般的存在。
當年林家先祖來到夏威夷,有感於土著部落的醫療落後,一些小傷小病都能奪去性命,所以才建立了這座中藥堂,用華夏傳承數千年的岐黃之術與草藥湯劑,救死扶傷。
中藥堂已有近百年的歷史,門面古樸,大門上方有一塊大匾額上書著三個華文大字『仁心堂』,乃是取醫者仁心之意。
劉振華的身影剛剛拐到仁心堂所在的大街,早被放哨的睚眥戰隊幾個隊員發現,藉著月光看清是少爺,背上還背著個人,都從隱藏的暗處呼啦啦的圍了過來。
「少爺,你背著……啊,是猛子兄弟!他受傷啦!快,快進店裡,請林大夫林老爺子救命。」
「啊,快!我去開門。少爺跟我來!」
劉振華咬著牙一言不發,跟著隊員衝向中藥堂大門。他腳下已見虛浮,全憑一口氣撐著,此刻要是停下來,他絕對會一屁股坐倒地上。
「告訴,耀祖。後面,有追兵。百多人,有,有槍!你們,回去,呼……,趕緊,埋伏好,準備,呼,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衝進中藥堂大門裡,劉振華一刀割斷腰帶,讓隊員接走背上已經昏迷的劉猛,又勉力交待了一句,腳下一軟,跌坐在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著粗氣。
「是,我們這就去,少爺你沒事吧!看你身上也全是血,沒有受傷嗎?」一位隊員關心的問道。
「去吧……我,沒事,都是猛,猛子流的。準備戰鬥去吧」劉振華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讓身邊的隊員趕緊埋伏到位準備。
「少爺,怎麼搞成這樣,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扶少爺起來到屋裡去!」湯耀祖瘦小精幹的身影飛跑過來,急切擔心的發話。
身後跟著的兩個隊員,趕緊上前扶起少爺。「耀祖,追兵快到,給我狠狠的打!為兄弟們報仇!」經過這一會喘息,氣出勻淨了,劉振華雖然還是沒有力氣,但說話倒是連貫了。
「少爺,你先歇歇。換身衣服。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了。這裡房舍多,巷道多,打巷戰,打伏擊,正是我們睚眥戰隊的強項。我們一定會給敵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嗯,你趕緊去吧,我沒事,只是跑累了而已,敵人就要到了!小心!」劉振華囑咐一聲後,由兩名隊員攙著他行往後院。
灌下幾杯水,休息了一陣。脫去身上的血衣,接過毛巾隨意擦擦身子。劉振華恢復了幾分精力,心中牽掛著劉猛的安危,不顧身邊跟著的兩名隊員勸說,換件一副後大步朝前院走去。
仁心堂的前院是一個回字形的大天井,這裡是大夫坐堂與抓藥的地方。劉振華看見,前院的各間屋的窗戶都亮著燈光。想來是林家早有吩咐下來,讓中藥堂的大夫們隨時候著。
心中對林家的安排起了幾分感激,劉振華走向一間有人影晃動的房間,正要撩開門簾,林嘉綸帶著白帽,身穿著白大褂,手上還戴著橡膠手套,匆匆的從屋裡走了出來。
「林大哥,你這是要……」劉振華看著林嘉綸的打扮,疑惑不解的問道。
「振華兄弟,一會再細說,我得先去為你的護衛做手術。」林嘉綸丟下句話,腳下絲毫未停,走向了天井對面的一間掛著紅十字白布簾的房間。
看著林嘉綸的身影被布簾遮擋,劉振華有些感歎,林家大少還會做手術?沒想到啊,昨日見面都沒聽說過他會醫術。藏得還真深呢。
「振華少爺,發什麼愣呢?」背後傳來林穎珊清脆悅耳的聲音。
「嘉綸大哥竟然還是個外科醫生,真是沒想到啊!」劉振華下意識的答道。
「嘻嘻。奇怪吧,林家的本就是醫商傳家。祖訓規定,嫡系子孫必須習醫,我大哥可是中西合璧哦。」
「哦!原來是這樣。穎珊小姐,這麼晚,你怎麼也在這兒?」
「湯護衛來找大哥,要他幫忙提供落腳的地方,那時候我正好在場。大哥擔心你們的人受傷,決定親自過來幫忙。我麼,覺得今天晚上一定很熱鬧,所以也就跟著來啦。怎麼樣,你們幹掉山田商會的小鬼子了嗎?」林穎珊俏皮的回答後,又反問道。
劉振華點點頭,又想起遇襲犧牲的隊員。心情十分低落充滿自責。都怪自己太自信,太大意啦!六個兄弟死得真不值啊!這幫狗娘養的洋人,怎麼會突然在那條街上出現的?是預先埋伏?還是巧合遭遇?
見劉振華不說話,又見到他的貼身護衛都重傷,林穎珊自然以為他們的行動失敗,安慰的鼓勵道:「別灰心。這次雖然讓他們逃過一劫,咱們以後還有機會,那種人渣必定不得好死的。」
「山田裕夫已經被幹掉了,可我們也失去了六個生死兄弟,猛子重傷,現在還生死未卜。唉,都怪我大意,沒事先察覺到埋伏。不然他們也不會……」
劉振華說完,轉身蹲到天井的石階上,愧疚懊惱的說著,鬱悶糾結,舉起手一拳一拳的砸到自己的頭上。
林穎珊衝過來,一把抓住劉振華的手抱住,勸說道:「別,你別怪自己。你又不是神仙,這樣的事誰遇到都躲不了的。相信大哥一定會救回你的護衛的。」
「我……」
「啪,啪,啾,啾……」緊閉的大門外面,激烈的槍聲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