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承業在英法的壓力下放棄台灣,張文秀肯定是最失望的人,作為元首的軍事副官,他更渴望帶著部隊在戰場中打拼,贏得屬於自己的尊敬和榮譽。可現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躊躇滿志的他在接到撤退的命令後,很是低沉了幾天,但元首的權威不容質疑,必須無條件的服從。
張文秀回到旅順,趙承業並沒有安排他返回參謀本部,而是繼續帶著「志願軍」進行磨合訓練。如今這支軍隊又增加了不少人,全是被扣留下來,表示願意繼續當兵的原淮軍士兵。
大隊大隊的「新兵」,換上了嶄新的鉛灰色軍裝,比起淮軍的五雲卦,貼身且稜角分明,在頂著個珵亮的大光頭,既英武又順眼。近七千人穿著整齊的站在操演場上,隊伍前列是軍服筆挺,馬刺森然的五色旗軍官,與淮軍相比,自然有種正規軍的氣度。
這些新兵,一加入軍隊,就和之前的弟兄們一樣,領到了兩套軍裝,一套為訓練使用,一套為平時穿著,一雙膠底布鞋,一雙牛皮軍靴,連內衣內褲都備了齊全,質料更是上乘。更不消提什麼毛巾牙刷,飯盒水杯,牙粉針線等種種用具,一應俱全。這些農家良家子弟,何曾見識過這些好東西,領到手中時,一臉呆滯,當兵打仗,還管這些東西?這全是洋貨,可值不少銀子!
趙承業的確也很心疼,功勳值在兌換了幾艘軍艦後,就剩下八十點,為了給新軍提供這些,又咬著牙使用了四十點,足足兩個團的裝備!現下的趙元首,手裡就還有四十點功勳值留著做備用,同時一直琢磨為何007遲遲不發放剩餘領土的功勳值,要知道遼東半島及平安道算下都有近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了!
懵懵懂懂的新兵們,帶著羨慕的眼神,看著領到裝備的戰友,急切的跟著人流朝前湧動。走到前面,就是一大片剛平整出來的空地,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鐵桶,正冒著誘人的香氣。繫著白色圍腰的廚子們,正聲歇力竭吼著:「按秩序排好隊!別他媽擠,小心憲兵的軍棍!」
在隊伍外圍,不少冷酷得像鐵板似的士兵,頭戴著刷了白條的鋼盔,袖口上箍著個白色的袖章,上面寫著兩個鮮紅斗大的簡體字:「憲兵」。新兵們大多不瞭解這兩個字的含義,可聽到廚子的吆喝及那憲兵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淮軍中的軍法隊。
這些所謂的新兵,大多是淮軍中的精銳,自然曉得厲害,趕緊按照順序,安靜且小心的排好隊。隊伍從鐵桶前面經過,每個人飯盒裡就是滿滿一大勺紅燒肉,帶把水杯裡面也盛滿了蛋花湯。
清末淮軍已腐,普通大兵的伙食清苦困頓,就算是逢年過節,也不過雜糧饃饃、炒雞蛋之類的,最多油水足點兒。從遼東各處匯攏的新兵們看到紅燒肉,眼睛都直了,就衝著大肉葷席,這兵也有干頭!
新兵們以各自的連隊為單位,聚在一處大口嚼食,看著他們雜亂無章的姿態,周圍背著手冷眼旁觀地士官們,都微微搖頭歎氣,真是一群烏合!
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新兵們才站起來,士官們便急乎乎的衝進來:「列隊,列隊!以前沒學過?排整齊!叫到誰的名字,立即出列!不准喧嘩,不准交頭接耳!」
昏頭漲腦的新兵在紛亂中聽到自己名字,反應快的立即昂首挺胸的出列,反應稍微慢點,負責點名的士官甩手一軍棍就敲過來:「難道我喊得還不夠大聲?還是你自己耳朵有問題?回答我!」
這個時候,體罰就是建立軍隊秩序,維護軍令的唯一手段。近代軍隊一體兩面,就體現在民族主義精神和嚴酷地紀律。對於這些新兵,民族主義精神可以慢慢灌輸,嚴酷的紀律必須立竿見影。陸軍自由成熟的一套體制,趙承業並沒有多加干預,只是規定,不能有侮辱性的體罰。遊蕩的憲兵就是元首的眼睛,負責訓練的士官可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軍棍和喝罵聲中,新兵們乖乖重新分配好連隊,行進到成片的帳篷宿舍區。旅順特有的青山綠水,比起更北方的荒蕪,更加讓人心曠神怡,心神振奮。臨時營區依山而建,平地外一條小河緩緩流淌,極目遠眺就可以看到群山之間那林立的炮台要塞。
士官們依然板著臉:「十分鐘熟悉自己的床位!放置自己的裝具!換上作訓服!」
新兵們在軍棍的威懾下,趕緊跟隨士官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將發放的物品歸類擱放。然後畏畏縮縮地脫下軍裝,每個帳篷裡,全是白花花的屁股,場面蔚為壯觀。
收拾妥當,又一整紛亂的集合。士官們帶著各自的隊伍,大聲的喊著口令:「跟著我,齊步向前!」
數十列隊伍,雜亂的踢著步子,士官們肅然的領頭,一往無前的走到空曠無際的操場上:「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元首的軍人!你們的一切都是元首的賜予!效忠元首是帝**人的唯一信條!明白了嗎?」
新兵有氣無力的帶著近似敷衍的回答,讓士官眉頭一擰,非常不悅,大喝道:「我聽不見!全體都有!每人三軍棍!」
…………
趙承業在僻靜處,安靜的看著這一幕幕,身邊簇擁著張文秀、應安邦,甚至對軍事一竅不通的張佩綸亦興致勃勃的跟在身旁。
安靜中,張文秀輕輕的道:「元首,這些新兵,身體素質是不錯,可是卻無甚文化,缺乏血性,只怕當不得大用。」
趙承業頭也不回的冷聲道:「軍隊是熔爐,進去是生鐵,出來就必須是精鋼!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張佩綸默不作聲,雖然他在旅順待得長久,可對於五色旗軍隊的訓練卻從來不甚了了,這會兒正看得目不轉睛,想將這一切都印刻到心中,將來岳丈重整淮軍,也算能出謀劃策一番。
趙承業不動聲色的側著頭,瞧了瞧津津有味的張佩綸,嘴角微微一翹:「安邦,醫院那邊都準備好了吧?」
「元首,職部已將二師野戰醫院搬了過來,保證讓這些新兵蛋子生龍活虎。」應安邦說得雲淡風輕,可張佩綸卻聽得有些毛骨悚然,練兵用得著搬了醫院過來?看來後面的訓練定然殘酷嚴厲,也不知這些新兵受得了不。
趙承業點點頭,繼續吩咐道:「伙食一定要保障!參謀部那邊已經加大了預算,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就是這般的嚴酷冷厲,胡蘿蔔加大棒,一頓頓火燒肉與米飯饅頭,一次次夜間集合,一次次隊列訓練,一次次軍棍喝罵,半個月後,操場上面這數千新兵的隊列雖然還有些歪曲,但是已經肅靜的鴉雀無聲,一絲絲鐵血和嚴整正在瀰漫。
看著這些新兵,趙承業心潮起伏湧動,他們終將褪去曾經的懦弱,曾經的屈辱,成為趙大元首實現帝國主義,壓迫煌煌大清的鐵拳!
這些人,多多少少的也明白了軍律的威嚴,稍顯成型,馬上就可以開始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然後單獨成軍,正式編製為近衛第四師!接受更加嚴格的訓練和文化學習,在五色旗獨有的氛圍中,同化為如模子般的帝國士兵!
遼東人力匱乏,軍隊的擴編暫時將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必須靠將來一點一滴的積攢,路漫漫其修遠兮。
聚集在趙承業身邊的每個人,看著這數千人都有些期待,除了軍方,這些人都是才加入五色旗的,自然明白若要想更進一步,為國家民族,亦為個人家族,都必須依靠軍隊。不論存亡斷續,還是興廢應乾坤,一支強軍不可或缺!
張佩綸在趙承業身後,現在他對五色旗的練兵手段已然瞭解不少。別人都在激動,可他這局外人,卻顯得神思不屬,輕輕的喃喃自語的道:「將來,北洋的將來,大清的將來會是怎樣的?」
不想服用過基因藥劑的趙承業聽覺及其敏銳,轉過頭,笑道:「大浪淘沙,適者生存,有些人和事,終將會被淘汰,這是冥冥天意,更是氣運所向。」
「那麼你呢?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被淘汰?你所創造的這一切,是不是也會成為落後與腐朽的代名詞?」張佩綸自問自答的道:「但願不要出現這樣的一幕,咱們這個民族,必須要擺脫那三百年治亂循環的死結,這已經不在是天朝唯我獨尊的時代,絲毫的差錯,便有國亡族滅的慘況!」
趙承業神色也是一動,輕輕的道:「幼樵,來我這裡吧,讓我們一起為中華盛世同謀共創,打造一個屬於我們的時代,打造一個萬世不滅的皇漢中華!」
誠摯的話語,飽含著熱切的期望,趙承業甚至都沒有避諱一下從大連趕來議事的唐紹儀,在他的心中,在這個時代張佩綸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真正需要的知己。他看重張佩綸,當然也看重其在北洋的影響力。在這個時代,團體的利益,有的時候比國家,比民族,比大義更有凝聚力,它可以凌駕於一切。
趙承業的種種行事,其實也在經營這樣一個團體,一個不斷發展,不斷膨脹,寄托著很多人心思的團體。
張佩綸微微一笑,開始東張西望,有點兒想轉移話題,對趙承業的招攬,他一直避重就輕,掙扎糾結,他是李鴻章的女婿,是北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北洋的利益在清朝,而趙承業卻一直想著取而代之,從某種意義上,雙方的立場是敵對的。
操場的遠處,閃現出一個身影,趙承業定睛一看,卻是閻世開。教書先生一直在負責修路,來旅順定然有急事,趙承業只好放下繼續說服張佩綸的心思,帶著唐紹儀向閻世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