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這句千古箴言顯然不適合纏鬥中的聯合艦隊本陣,司令長官的陣亡、指揮的混亂、逆轉的局勢在加上神秘的五色旗艦隊,讓日本海軍官兵無心戀戰,嚴島號、橋立號、扶桑號的艦長不約而同打起「向我靠攏,合力突圍」的旗號。
北洋水師越戰越勇,操演數年的陣型與戰策,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拚死搏命之下,命中率有如神助,日本戰艦已被彈數十發,尤其是扶桑號以一敵二,情況岌岌可危。定遠、鎮遠二艦仗著主炮巨大,裝甲厚實的優點,不斷迫近「三景艦」,意圖用305炮給予致命一擊,以掩蓋自己副炮數量不足,射速低劣的缺點。
樺山資紀眼見情況危急,在飛橋上暴跳如雷,大罵坪井航三誤國誤民,連連打出「本陣危險」的旗語。
一遊司令兼聯合艦隊臨時司令坪井航三少將此刻卻顧不上軍令部長的感受,鐵心要將平遠與廣丙吃掉,和北洋水師拼消耗。他看似莽撞,實則一直算計著戰場的形勢,只要將北洋艦隊主力消滅,就算聯合艦隊全軍覆沒,同樣可以用第二第三游擊隊護衛朝鮮海峽,掩護陸軍登陸,完成大本營預估的第二作戰計劃,完全佔領朝鮮,由陸路進入清國,實施直隸平原決戰的終極戰略目標。
至於五色旗艦隊,他原以為是清國援軍,可濟遠號的沉沒又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戰陣之勢,最忌瞻前顧後,既然情況不明,判斷不清,坪井航三乾脆拋下不想,專心致志的按照計劃執行。
廣丙號航速較快,此刻已和一遊互入射程,這艘掛著巡洋艦名號的小軍艦排水量不過1000噸,其實是艘大型魚雷艇。武備少得可憐,僅左右兩舷裝備有兩門江南廠自產的120mm速射炮,艦艉有一門克虜伯150架退炮。管帶程璧光當然清楚自己的劣勢,也沒想過要互拼火力,只想拖住這支聯合艦隊的獠牙,為混戰中的主力艦隊創造殲滅敵艦的機會。
平遠號也是基於這個打算,才義無反顧的跟隨行動,全然不管主炮已損,全艦大火未滅的慘況。只是因為航速問題,被拋在後面,竟眼睜睜的看著吉野等艦圍攻廣丙號。管帶李和心急如焚,在飛橋上暴喝道:「鍋爐是否未盡全力?吾艦與廣丙相距甚遠,若援護不及,必按軍律嚴懲不貸!」
在李和身畔的副管駕楊永年聞言,立刻飛步而下,直入輪機艙。
甲板下,燈光昏黃,輪機艙內熱浪滾滾,平遠號沒有強壓通風設計,司爐兵們揮汗如雨,開動鼓風機向爐膛內吹風,促進煤炭充分燃燒,雖然配發的都是劣質次品煤,仍不斷向鍋爐內填煤,儲蓄蒸汽壓力,保證軍艦能以高速航行。
人有力時而窮之,李和得知情況,只能謂天長歎。
廣丙號單槍匹馬,陷入苦戰,淋漓的彈雨瞬間將其淹沒,甲板上一片狼藉,火欲鐵艦。程璧光右肩被紛飛的彈片劃傷,草草包紮之後,便在狹小的指揮塔內下令:「吾輩從軍衛國,早置生死於度外。吉野蠻橫,苟沉此艦,則倭船無恃!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眾官兵奮然應諾,龍旗飄揚之下,廣丙號如離弦快箭,直奔吉野,準備進行魚雷攻擊。
第一遊擊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150、120等速射炮不斷射向廣丙號,在四周的海面上形成陣陣水柱,廣丙正在衝向一張嚴密的火網,這是何其壯烈的一幕。
趙承業的艦隊伴隨著轟然一聲的巨響,完成了轉彎,開始高速逼近吉野號,而廣丙號則發生劇烈的爆炸,升騰起巨大的火球,艦艏開始下沉。
關於海戰,趙承業的確沒有概念,可親眼目睹致遠號和廣丙號的沉沒,讓他無法坐視,不敢輕易擾亂指揮,只好拚命的抽煙,以圖壓抑自己的焦急。
廣丙沉沒,讓略顯頹勢的聯合艦隊為之一振,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哀嚎,與扶桑號糾纏的靖遠號及來遠號,終於將這艘1875年下水的老式船腰炮房鐵甲艦給揍得面目全非,並命中該艦舵機,使之成為一艘漂浮的鐵火炬。
來遠號趁此機會調整航向,迫近之後用魚雷將這艘半殘鐵甲艦送入海中,扶桑號艦長新井有貢大佐與艦同沉。
解決掉扶桑,靖遠、來遠迎向趕來支援的比睿、赤城,準備再接再厲。
比睿號稱二等鐵甲艦,不過是艘艦齡近20年,排水量2200噸鐵肋木殼船;赤城號則是艘排水量600噸的炮艇。兩艦被樺山資紀驅趕回戰場,又因航速過慢,直到扶桑沉沒才堪堪抵達。
這兩艘曾經一同衝過「死亡巷道」的難兄難弟拖著殘破的身軀,步履蹣跚的向士氣高昂的靖遠、來遠開炮。比睿號艦長櫻井規矩之左右少佐,滿臉通紅的喋喋不休,對軍令部長的安排十分不滿,顯得極不情願。
與之相對應的,是死了一大半軍官,連海軍旗都是用細木桿綁在斷裂後桅桿上的赤城號,由松岡修藏海軍大尉率領,頑強的將炮彈傾瀉在曾經與之交戰的來遠號上。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邱寶仁對這艘近在咫尺都能跑掉的小炮艇怨恨難平,全艦火炮悉數擊中在赤城號身上。兩艦從5000米的距離,一直廝殺到500米左右,完全是赤.裸.裸的貼身肉搏。
殺得興起的來遠號以近乎凌辱的方式將赤城號打得千瘡百孔,並發動罕見的撞角攻擊,這艘小炮艇躲閃不及,被攔腰撞成兩截,急速沉沒,全艦無一人生還。
赤城號恐怖的沉沒方式,讓比睿號心驚膽戰,櫻井規矩之左右少佐掛起「本艦火災」的信號,企圖逃跑。靖遠號更是竭力發炮猛攻,撞沉赤城號的來遠也趕了上來,看邱寶仁猙獰的模樣,似乎還想玩一次撞擊。
處於西北的平遠號在陷入生死存亡的那一刻,趙承業的艦隊終於趕到鄭毅峰擬定的交戰距離,鋪天蓋地的炮彈覆蓋第一遊擊隊,一直悠然獵殺的吉野等艦終於迎來憤怒的咆哮。
趙承業觀察半天後,終於確定這就是臭名遠播的吉野號,在司令塔裡叫囂著必須擊沉,不停向鄭毅峰施加壓力,張文秀和張昕根本無法勸阻。
坪井航三臨危不懼,命令隊尾的浪速號全速靠向平遠,希望用魚雷一擊致命,而自己則與高千穗、秋津洲開始將炮口轉向五色旗艦隊,為浪速爭取時間。
平遠號此時主副炮全損,只餘下小口徑機關炮,艦體傾斜入水,甲板上四處都是燃燒的火焰。管帶李和毫不退卻,一邊組織人手滅火堵漏,一邊調整戰位等浪速靠上來,決定發射魚雷,以命博命。
平遠號與浪速號準備拼刺刀,而趙承業與一遊之間的戰鬥則完全可以用一邊倒來形容,吉野等艦賴以肆掠戰場的高航速、高射速,在擎天柱號和威震天號為首的五色旗艦隊下,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手。
雖然鄭毅峰為了更高效的打擊,選擇了10000碼的交戰距離,一遊各艦也能夠攻擊到,可是無論火力投放的密度還是精度,完全被壓制。雙方不過互射六七輪,吉野號便遭受重創,被帽穿甲彈無視她那45mm水平裝甲,從兩座煙囪之間鑽入機艙,撕裂防護鋼板後爆炸,12座鍋爐僅剩3座還能工作,外洩的高溫蒸汽將輪機艙中的水兵們瞬間燙死大半,致使吉野號幾乎完全喪失動力。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坪井航三有些措手不及,得知受損情況,思索片刻,對一直淡定打醬油的吉野號艦長河原要一大佐道:「命令三艦轉向本陣,吉野斷後掩護。」
「東鄉君還未盡全功,是否等等?」河原要一轉頭看了看仍在突進攻擊中的浪速,有些猶豫。
「那就讓高千穗、秋津洲離開,去幫助橋立、嚴島,務必完成殲滅北洋水師的任務!」說到這裡,少將堅定的指著五色旗艦隊道:「咱們和這群陌生人做迷藏!」
「那請閣下趕快轉移,掩護的任務交給我吧!拜託了!」河原要一鞠躬請求道。
聯合艦隊自伊東佑亨陣亡,樺山資紀不敢進入戰場接管指揮,本陣便處於混亂之中,坪井航三若是不離開,這種情況勢必繼續下去,聯合艦隊目前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擔任司令官。
「河原君,帝國為了雄霸大東亞的氣運,已經等待了上千年,此乃千載難逢之際!我輩軍人身逢其時,正該如櫻花般燦爛綻放,以身報國。」坪井航三雖然答非所問,但河原要一已明白意思,點點頭道:「與閣下並肩,正是河源的榮幸!」
高千穗、秋津洲在吉野的掩護下轉向西南,吉野號懸掛起「z」字旗,告慰全軍:皇國興廢,在此一舉,望諸君奮勉努力!
趙承業看到這面後世耳熟能詳的旗幟,不屑的笑道:「想去靖國茅廁?老子成全你!」
鄭毅峰在元首的壓力之下,將艦隊一分為二,由威震天帶領大力金剛和開路先鋒,亦向那炮戰連連的西南方駛去;擎天柱號則與藍霹靂、紅色警報繼續集火吉野。
失去動力的吉野號,已成為固定靶子,並沒有因為趙承業的分兵就得到絲毫喘氣的機會,輪機艙的大火,開始蔓延至全艦,不斷有炮彈被誘爆,黃色的有毒煙霧從艦體四處冒出。而左舷的水線部分接連被擊中洞穿,海水猖獗的倒灌,損管工作因為人員的傷亡越來越乏力,艦體開始傾斜並下沉。
不過,藍霹靂也被命中數枚炮彈,導致起火,好在吉野號使用的都是高爆榴彈,並未對艦體造成過大的傷害。
16時57分,吉野號沉沒,全艦360人僅有4人逃生,坪井航三與河原要一陣亡。
與此同時,浪速號成功的將平遠擊沉,東鄉平八郎運氣不錯,及時規避了李和所發射的魚雷。不過,他即將面對的是趙承業擇人而噬的怒火。
一直庇護在趙承業艦隊左舷的福龍號魚雷艇與趕來救援的左一等友艇開始在海面上搭救落水的北洋戰友,程璧光已被及時救上船,身上多處傷痕,陷入昏迷。
李和在平遠號沉沒後,面對投擲到自己面前的救生繩,拒絕道:「全船既沒,吾何生為?」毅然自盡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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