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是因為保護我而快樂啊……」小司得到了答案,失神地喃喃自語,「他和近籐大哥一點都不一樣,明明同樣那麼強大,卻不因殺人而殺人,也不因殺人而取樂,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我。」
他腦中浮現出另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那冷酷無情的眼神,時時刻刻都彷彿在催促著他去殺死一切擋在面前的敵人,告訴他男人只能在殺戮中生存,告訴他只有拋棄一切感情才能修煉出真正的劍道。然而隨著手上沾染的鮮血越來越多,劍術變得越來越強,他漸漸感到了迷惘。因為他都感覺不到那人所說的快樂,相反卻愈加孤單痛苦,他時常懷念和孩子們玩耍的時候,那時候他便會忘記一切不開心的東西。
恰在此時光復出現了,出現的那麼威武霸氣充滿男子氣概(小司眼中是這樣的),就算空手面對刀刃也是談笑風生的毫不畏懼,最重要的是自己被保護了,不像另外那人只會冰冷地著看自己去廝殺。
小司的手摀住胸口,話中多了幾分喜悅,「被保護的感覺,胸口好溫暖……不,不行……」
小司說著突然搖頭,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我立志要做個真正的男人的,我不能有這種感情……」
看著捂著胸口的手,那上面被溫暖大手握住的感受尚存,小司腦中突然想到自己被夾在臂彎裡的情景,那叫人安心的結實臂膀以及散發出的陽剛味,都讓他癡住了。旋即他想到了被夾著奔跑時,自己的胸被抓捏的情景,以及黑暗裡突然襲來,在羞人地方傳來的感觸,整個人瞬間就彷彿融化掉了。
他蹲在了原地,柔弱的肩膀顫抖起來,他已然在光復面前,身體沒了一絲秘密。當然了,這也是他的主觀感受而已,至少光復那貨還沒啥覺悟。
「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想保護你來著,就像大哥對小弟那樣……」
「只要你想學我就教,保管你成為真正的男子漢……」
腦中迴響起光復的話語,以及說話是那飄灑的笑容,倏然間,小司覺得在這樣的人身邊學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也未嘗不可。從光復那裡,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甚至使得他已被捨棄的某些東西在慢慢復甦。只是這復甦讓他感到恐慌,長久以來那個根深蒂固的使命,折磨地他想哭。
「如果……如果他能打敗近籐大哥的話……」小司抬起頭,望向光復早已消失的方向,懵懂的眼眸中閃出璀璨的光芒。
假如光復知道自己說要保護的這位,實際上砍起人來比自己還猛,而此番事後,他算是真的被人家惦記上了,不知會不會有種無心插柳的感想。
夜幕已經悄然落下,光復一路疾走,由於持刀染血的凶悍形象,卻也在所過之處引起不小的轟動。好在這時代民風彪悍,武士間的街頭血鬥時有發生,幕府也是默許的態度,路人們也算見怪不怪了。別說突然間跑出個持刀的,就算來個缺胳膊少腿渾身冒血的,恐怕大多居民也不會有多驚嚇。興許有好事者會弄個血饅頭啥的,能包治百病也說不定。
越接近道場,光復就越心急,不知佐那子有沒有返回受傷了沒有,儼然她在他心中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當時場面混亂,光復回憶了一下,儘管佐那子身上染了血,但看神態也不像受傷的樣子,而後來自己引走了追兵,想來也該安然逃脫了吧。又想起那尷尬的親密接觸,那幽香和觸感,那**的仰角,這貨心頭就蕩漾起來,跑路的身子更輕快了幾分。
哎,可惜了,當時來得突然,沒反應過來……這傢伙在那裡不知惋惜什麼,反正一副很無恥下流的樣子。
道場的圍牆出現在眼前,沒來由光復感到股溫馨,曾幾何時千葉道場已經成了他在這個時代的家,回家的感覺就是好。但他剛要順著圍牆繞到大門那,就見一個人影在拐角處探頭探腦的好不鬼祟。當即光復靈機一動,緊了緊手中的刀,放輕步子靠了上去。
「別動,舉起手來,否則我捅死你。」光復悄無聲息地靠近那人,刀劍瞬間抵在了對方的後腰,低喝道。
剛經歷過一番廝殺,現在的光復可不敢掉以輕心,瞧這傢伙在道場門外鬼鬼祟祟的,萬一是柳生家的探子就遭了。話說他也蠻能進入角色的,倒是把電視裡的刺客學的有幾分相似。
那人忽然被人抵住後腰,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刀了,頓時渾身一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叫自己舉起手,卻是乖乖地照做了。
「老實交代,你是什麼人,在千葉道場門前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光復入戲很快,如果這時代有電影這一行的話,他不介意去演個男主角什麼的玩玩。
他那聲色俱厲的口吻,充分將對可疑人物進行查問的這一角色發揮的淋漓盡致,那手中閃亮的快刀和沉著的面龐,生動地展現出了其矛盾統一的人物性格。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對方回答完後,他會毫不留情地將刀刺穿其身體,在血腥的暴力美學中,使他這個人物得到昇華。屆時再來一個定格三秒鐘的面部特寫,如果鮮血濺到臉上則效果就更佳了。劇本是這麼寫的,然而劇情……
「我……我是……」那人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不可置信般提起了嗓子,「華源光復,華源君?」
「呃……」光復的戲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聞聲他愣了下,對方既然能聽出自己是誰那就是熟人了,手中的刀便撤了下來。話說這人的聲音也蠻熟的嘛,怎麼有股討厭的感覺。
月光下,那人轉過身來,地中海的武士頭好不耀眼,瞧那細皮嫩肉的相貌,除了籐堂平助還能是誰。兩人見面,真相大白,皆是露出驚訝的神情,只是籐堂平助除了驚訝外,還有種見了鬼的表情在裡面。
「你……你,你不是……」籐堂瞪大了眼磕巴地說道。
「我,我什麼!」光復心下一片雪亮,冷笑了聲道,「我被追殺怎麼沒死,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是吧?可能現在的我是鬼也說不定哦。」
「怎麼會,嘿嘿。」籐堂諂媚地乾笑兩聲,一雙眼珠骨碌直轉,隨即滿臉關切地一拍大腿,「哎喲,華源君你不知道,當時你被追殺,我可是擔心死了。」
「是麼?」光復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這傢伙要是擔心自己就真見鬼了。
「天地可鑒啊。」籐堂一副受冤的小女人樣,「你沒事就好了,怎麼樣,沒受傷吧?」
這就叫貓哭耗子了吧,等等,自己怎麼能比作耗子呢,要說耗子籐堂這傢伙才像嘛。那就是耗子哭貓,光復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繞來繞去腦子都混亂了。
算了,一天下來都累死了,可沒精力再跟這傢伙糾結,光復歎了口氣,便問道:「我說籐堂,你在道場旁邊賊頭賊腦的幹什麼,害的我都以為你是柳生派來的細作,這節骨眼上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啊,是,其……其實……」籐堂有些欲言又止。
「其實什麼,有話直說!」光復不耐煩地道,藉著月色他突然觀察到這傢伙身上有點整潔地過分。那場廝殺的激烈程度,就算沒受傷,但身上再怎麼說也不會沒有血跡。旋即光復回想起戰鬥時的情景,赫然一個扮作死屍還故意在臉上抹血的身影浮現了出來。那身影猥瑣程度連他都甘拜下風,裝死也就算了,居然還從背後捅刀子,有好幾次他都看見那刀捅進了正專心和眾人廝殺的暗柳生的菊花。
我靠,光復心裡不禁罵了聲,這就是新選組裡被稱為『近籐四天王』,戰鬥時總衝在最前面的『一馬當先』的籐堂平助?頓時,光復就覺三觀俱毀,歷史什麼的不可全信啊。
「你看我衣服上的血跡,相比之下你倒是猶如日照大神附體嘛。」光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籐堂平助,瞇起眼玩味地說道。
「嘿嘿,僥倖,僥倖而已。」籐堂當然明白光復話裡的意思,不敢接茬,立刻轉移了話題。
「大小姐回來了。」籐堂難得正色道。
「哦,這跟你在外面鬼鬼祟祟有什麼關係?」光復覺得這傢伙彎彎翹太多了,但聽聞佐那子回了道場,他心裡也踏實了下來。
「其實今天我沒能保護好大小姐。」籐堂露出幾分愧疚的神色,「想跟她去道個歉,可又……」
沒想到這傢伙還有幾分良心嘛,光復見籐堂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說起來千葉道場的門人雖然常常被鬼美女折磨,但私底下都很敬重她的。不說別的就拿衣食住行來說,為了讓每一個門人能安心地練劍,佐那子都親自過問安排妥當。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讓許多身在異鄉的門人都感激在心。光復有時不無想到,只要大姐頭一聲令下,恐怕這些人都會嗷嗷叫地替她去砍人吧。
「知道沒保護好,你早幹什麼去了。」籐堂不說還好,一說光復便滿腹怒氣,「要不是我用槍幹掉那兩個傢伙,佐那子就危險了,你還好意思說。」
「是,是,所以我正猶豫呢。」籐堂點頭哈腰地唯唯諾諾道。
光復這時問起其他人的情況,得知都安全脫逃了倒也鬆了口氣。儘管除了桂小五郎之外其餘人都沒甚交情,但要是死了一個自己那番口舌不就大打折扣了嘛,再說今天自己的犧牲也得物有所值才是。而籐堂平助這廝居然一個勁的捧起他來,什麼深明大義、義薄雲天之類的話都冒出來了,就差永垂不朽沒說了。
光復心中雪亮,這傢伙說得如此慇勤,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自己去替他向佐那子求情。
嘿嘿,那哥當槍使,你小子還嫩了點了。瞪了籐堂一眼,光復冷笑地道:「籐堂君啊,今天所有的事可都因你而起哦。你就做好覺悟吧,我想佐那子肯定會給你帶來驚喜的。」
若不是籐堂參加這勞什子激進派的密會被佐那子發現,這娘們也不會女扮男裝地跟過去,也就不會把自己牽扯進去,結果兩人都險些掛掉。
「是,是,都因我起。」籐堂下意識地應諾,想到光復所說的驚喜,脖子沒來由一涼。當他回過神時,卻發覺那話有些不對,嘟噥道,「因我而起什麼意思……」
「哎,華源君,你說明白點啊!」
籐堂在那裡呼喊起來,但此時光復早已遠遠地走掉了,哪還和這個注定要被悲劇的傢伙多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