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迎親的人群浩浩蕩蕩向著遠方出發。яя出了林子是一片原野,一路上,無人言語,唯有秋蟲多鳴。
小樂頭發狂亂,唇角腮邊黑茬森森,雖然已經洗淨擦乾了,仍是狀如野人一般。此刻他雙手被縛於背後,雙腿未綁,被人拉拽著向前行走。
又行了二里餘地,遠處現出幾個模糊的人影,應該是小夢他們。待到距離那幾人百餘米之時,那老大揮手止住隊伍,轉身來至小樂身前,躬身道:「陽主,先前多有冒犯,一切罪責,皆由我一力承擔。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現在屬下將為陽主解脫束縛,願陽主慈悲,大喜之日,勿讓我等為難。」說罷,不待小樂應允,即親自解了小樂身上的繩索,轉身回到隊首,這才再次出發。
小樂取出嘴中的破布扔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活動著麻木的手臂,靜靜地跟隨隊伍向前走去。
這一次直行到那三人近前,隊伍才再次停下。
星空垂頂,中天之上,一輪彎月靜撒清輝。
清皎的月光中,小樂看見小夢坐著,那二人在她身後兩側站著,三人皆是側對著他。小夢的頭上蒙著一塊白布,雙手放在膝蓋上端坐著,從遠處看就像一尊靜默的石像。小樂暗自猜測,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那塊白布上應該用某人的鮮血寫著「囍「字。
那老大引著小樂轉到小夢的正對面,隊伍也跟著變換位置。這時,他才發現地上畫著一些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方框,而小夢就坐在前方的一個方框中間。
有人從後面遞過來「紅花」,那老大為小樂繫上之後,起身喊道:「新郎進宅迎親囉,不知新娘哭沒哭?」喊罷,領著小樂抬腿邁步進方框,新娘家正闊綽,幾進幾出的大「宅子」,迷宮一般!
「宅」子裡,聽聞老大喊聲,那二人立即動作。一人從後面按住蓋頭,防止滑落;另一人來到新娘正前方,冷冷地道:「哭!」
蓋頭下,小夢遲疑道:「嗯?」
那人立即一巴掌扇過去,小夢立時眼淚滴落,小聲抽泣。
又一巴掌劈空落下,那人吼叫道:「大點聲!」
許多事情一直積壓在心頭,這一刻,終於不再有所顧忌,就聽小夢慘聲而哭,要多傷心有多傷心!此時節,小樂還在迎親的路上「路漫漫其修遠兮」地轉著呢!當聽到巴掌聲,他抬頭看見小夢挨打,頓時火冒三丈,忍不住就要衝上前去伸張正義,那老大見狀,忙拽住他道:「規矩,規矩,歷史上結婚都這樣!你沒結過,你不知道!」真不知道,普天之下,上下五千年,誰家結婚這樣!小樂聞此才只得恨恨而罷,但害死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當他們終於進到屋裡來的時候,新娘哭得嗓子都變聲了!
那老大扯著嗓子嚎道:「新郎背新娘嘍!」喊罷,又引著小樂走過去,敦促他蹲下身。另一邊,那二人將新娘架到新郎背上。
那老大前面引路,逢「門」遇「檻」提醒著新郎小心邁步。而那二人跟在後面,一面哭嚎著「兒啊兒啊,到了婆家要聽話,好好過日子!」,一面一人一手擰著新娘的一瓣屁股,力求讓新娘哭出依依不捨的那個勁頭來!
來至「大門」外,眾人招呼著新郎將新娘放在「花轎」上,然後立即有人取過繩子將新娘牢牢地綁住。新娘的蓋頭被取了下來,自有專人保管,那人還特意準備了一束野花讓小夢捧著。而小樂也被那老大請上了另一個架子騎在那木祖上,也有人上前用繩子綁結實了!普天之下,見過綁新娘的,見過綁新郎的,沒見過新郎新娘一塊被綁著成親的。
「起駕!」
木架上肩。
「走著!」
眾人抬著架子,新郎與新娘的架子並排同行,一路瘋跑,亂哄哄地向來處奔去。
一路上,顛簸不已。在一次次的起起伏伏中,小夢望著破碎的星空,突然她轉過頭,卻發現小樂正望著她。那一刻,淚水洶湧,這就是命運嗎?小樂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瘋狂,這麼地夢幻,他不明白一切都意味著什麼……
不多時,人們進到了林子裡,離篝火還有一段的時候,架子就落下了,人們將新郎與新娘解下來,帶著血色「囍」字的蓋頭又回到新娘的頭上。
人們轉頭,衝著來路。
有人遞給小樂一張弓,三根箭。
那老大喊道:「she天!」
小樂拿出一根箭桿抵在弓上,嘴裡咬著另兩根箭桿,拉得那弓如滿月一般,沖天而she,那箭直飛九霄,迅速沒入了夜色之中。
「she地!」
小樂彎弓搭箭,對地而she,箭頭深深沒入地下,箭尾的羽翎猶自顫顫!
「she遠方!」
箭作流星飛遠方,好箭!
小樂每一箭射出,眾人都齊聲歡呼,氣氛相當熱烈!
接著,那老大將小夢推過來,拿起兩人的手讓他們牽著,示意小樂領著小夢向前走。前方有一個立起來的門框,門框前有一個小火堆。
「新娘邁火堆嘍!」
小樂牽著小夢,就感覺那軟綿綿的手緊緊地抓著他。二人齊步向前,小心翼翼地過了火堆。
眾人歡呼。
那老大突然道:「哎,不好,封門的獅子呢?」
靜。
這時,邊上一個漢子見狀立即四肢著地,搖頭擺尾,吼叫連連,人群立即被引爆,個個情緒高昂!哎呀,人才啊!
那「獅子」躥前跑後,圍著小夢討要紅包,小夢無奈只得將手中的花束遞出去,那「獅子」一口咬住,向遠方跑去。
那老大滿意地喊道:「新娘進門!」
小樂扶著小夢,邁步進門,來到一張桌子前停住。桌子朝南擺放,上面堆滿了各種供物,中間有一塊木板上寫著「天地無私大老爺之神位」。
那老大唱道:「一拜天地!」
小樂和小夢扶持著,雙雙跪拜。
跪拜完畢,由人引著來到火堆後面。這裡,立著大木祖並一眾小木祖。
那老大又唱:「二拜木祖!」
二人再拜。
「夫妻對拜!」
二人相互對拜。
「禮成!」
人群歡呼之聲立即震天響起。
拜罷剛剛站起,就有人送上酒杯。這酒杯也是臨時用木頭雕刻出來的。
「新人喝交杯酒!」
當真是:單手執杯端喜樂,交手回飲只醉心。
這時,有人送上一根細木棍。
「新郎為新娘掀蓋頭!」
小樂手執細木棍往前一挑,白底「囍」字蓋頭滑落地上,此情此景,像極了二人初見時的情景。也許想到了,也許沒有,但二人相望瞬間,眼分別處臉相紅。
「夫妻結髮。」
有人遞過一把小刀。只見伊執了那刀,身體微傾,踮起腳尖,細長的手指捏住小樂的一縷頭髮輕輕劃斷,然後又割下自己一縷秀髮,將兩束斷髮混在一起。
那人伸手將斷髮取了過去,用兩片樹葉連在一起作繩,將斷髮緊緊繫住,然後轉身來到一株松樹下,擲入早已挖好的坑中,填下泥土埋好。
「新娘為新郎修面!」
有人搬過來一個木頭樁子,讓小樂坐下。小夢手執著小刀上前,一手扶住小樂腦袋,一手用刀貼著皮膚慢慢「收割」。小夢的氣息噴在那顆腦袋上,癢癢麻麻的,小樂忍不住要動。小夢轉過刀柄,往那腦袋上重重一磕,嗔道:「別動!」
其他人都看傻了……
待到修面結束,小樂已是一頭短髮,小伙兒初露本來面目,但見面目清朗,精神煥發。
這時,那老大用盡所有力氣,高聲吼道:「送入洞房!」
但見長天大地,秋月靜照,夜色那麼好,愈發地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