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挽瀾一瞬間
忽然手機被蜂蜇一樣「吱扭」一聲，是有短信來。小剛打開看信：吾兒，事情已解決，原計劃撤銷，速帶小山回家。
小剛頗後怕，此信要是晚來幾秒鐘，那小山已到懸崖下、血肉模糊了。他脊背濕濕的，幾滴大大的冷汗掛在額角。他迅速地、下意識地一按刪除鍵，刪掉了短信。
「誰來的短信？」小山問。
「是詐騙短信。」小剛連忙把手機塞進口袋，「小山，我忽然改變主意了，不想自殺了，生命畢竟只有一回。我想回去自首，讓他們審判去，這樣經過一審二審，可以多活幾個月。」
表面上看是小剛父親挽回了惡果，其實質是王科長妙計挽回了惡果。
小剛和小山迅速下山，因為激動，小剛在走過那片光溜溜的「龜背路」時，腳下一滑，差點滑入旁邊深谷，後怕了好一陣。
小剛不忘對小山惡狠狠地說：「你也抬人了。」
言外之意是：你也參與殺人了，回去不敢胡說。
小山則鄭重地點一下頭，彷彿承擔了一個重要的、比泰山還重的承諾。
小剛和小山迅速乘坐纜車下到山底下，又迅速買票坐火車返回。一路上，倆孩子的心情都很陽光了。小剛還和最初身陷囹圄的藥家鑫一樣，以為危險已離去。在火車上大肆地引吭高歌起來，唱的自然是《一封家書》，他跟藥家鑫一樣音樂細胞發達，嗓子也好，唱得非常充滿感情，撼人心魄。以致一曲唱完，周圍乘客掌聲一片。人們都誇讚說他唱得不亞於電視上的歌手。真的不亞於。
小山立刻揮手打拍子「跟屁」。
歌聲又起，還有人加入合唱。激情的歌聲在車廂裡飄蕩，喚起人們對家的深切渴望，掀起久久不能平復的感情的漣漪。
小山則愈發想家想爸爸媽媽，心情如一個流浪許久的遊子，恨不得一下子飛到爸爸媽媽身邊。
火車停下來。原來是到了一個車站。
小山朝車窗外一看，站牌上寫的卻是「渭南站」，離家還早得很呢！不由在心裡狠勁埋怨車開得太慢了。老牛拉破車啊？
幾個零星的旅客，提著包、扛著行李，腳步匆匆地抓緊時間上車。他們焦急的臉一上車就鬆緩開來。
正忐忑不安的王科長忽然接到下邊人報告，說小剛和小山已回到家中。他全身徹底放鬆，悠長地舒了口氣，終於停止住那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用任何方式的可能發生的為滅口的兇殺案了。他立刻發出指示：「火速將那倆孩子傳訊到庭。」
手下立刻分頭行動，不久，院子裡響起摩托車的發動聲。
回家不久的兩個孩子迅速被傳訊到公安局，也許他們在家屁股還沒坐熱？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小臉嚇得煞白，如驚慌的小鹿。其中小剛反應更強烈，還全身發抖，嘴唇哆嗦。
王科長心裡有數了。
三十先審問小山
一見這兩個肇事者，小張眼前立刻浮現出受害人被淹死的慘狀，怒從心頭起，撲上前揚起巴掌要扇，手卻在空中停住，因為目標不明，現在還分不出誰是肇事者。王科長輕輕把他手握住，語重心長地說：「干咱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是感情衝動。你要是這一掌下去，打出個好歹來……」
王科長命人先煞有介事地將兩人的指紋採集了。
然後對他倆採用了「囚徒困境」戰略，分別審問。
先審問小山。這也是想好的策略。
辦公室內的光線半明半昧。
兩雙眼睛在相互對視。
一雙眼睛沉穩、老練，目光敏銳，炯炯如劍。
另一雙眼睛稚嫩、驚慌，目光散亂，游移不定，並很快躲閃開。
沉穩眼睛是王科長的，他坐在審訊桌後，兩邊是小張小劉哼哈二將。
驚慌眼睛是小山的，他正坐在室中央一把椅子上接受盤問。
王科長起身給小山遞過去一杯水，用誘導式的口吻說：「你把你們偷開拉土車壓住人，又把那人扔到河裡的全過程講一下，就算你是自首，怎樣？」
小山挺有點哥們義氣，裝聾作啞，稱從沒見過什麼拉土車，更別說上去開了。
「哈哈哈哈。」王科長大笑，「小剛說是你開的車，把人壓倒後，你又把她扔到渭河裡了。他幫你抬的人。」
「什麼？他胡說。」小山沉不住氣了，噌地一下子跳起來嗷嗷叫起來，聲如雷霆，「都是他幹的。是他拉著我上的車，是他開的車，開著開著那婦女騎著車過來了。他急忙剎車，錯踩了油門，把人家壓倒了。又是他讓我幫他把人抬到渭河堤上，接著他就把人推進河裡……」小山受誣，急於辯白，一口氣不停地把事情前因後果說完。猶自恨得咬牙切齒。
一點就著，說明他稚嫩幼稚，頭腦簡單，無心計，先審問他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