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科長回歸
咦?提著的胳膊怎麼軟軟的?兩名助手大為納悶。
張科長一看,當下愣住了。原來是個二十幾歲的大姑娘。
這姑娘因受了驚嚇而滿臉驚恐,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人。
原來,這姑娘是方玉梅的表妹,最近為了逃婚而躲到表姐家,已有幾個月了。
剛才她本來在房間裡透空氣,聽見動靜趕緊又鑽回地窖……
張科長哭笑不得,末了自我解嘲地笑笑,想自己淨想好事,太寄托運氣了。
他懲罰性地敲敲自己的頭:張萬輝這個老實疙瘩,咋能想出「大隱隱於朝」這樣高深計謀?這下可好,由於自己過於自信,反倒造成最壞惡果——耽誤了這寶貴的一天時間,兇手還不定跑多遠哩!若坐動車組足能跑到上海哩!若坐飛機早到了三亞。
他心中湧起極大的失落感。
兩年過去了。
時間的流水沖刷掉了多少人間事物?沖淡了多少鮮明的印象?沖平了多少記憶的凹痕?兇手張萬輝卻始終沒被抓獲歸案。
兩年來張科長帶著助手下江南去東北,跑新疆到西藏,歷盡千辛萬苦,花盡公安局經費,查找了一切張萬輝可能躲藏之處,統統成了無用功。
此案媒體宣傳過,通緝令也上了網,上了**,也懸過賞徵集破案線索。但是偏偏毫無線索。
張萬輝就像上天入地了,在中國的任何角落中消失了。他化成了一片雲?一陣風?一股無形的空氣?他成仙了?得道了?這麼個沒有心計的「木」人,怎麼能躲這麼久?真真是奇了怪了。
案件久拖不破,縣公檢法領導在一起商量,決定「請回尊神」——向市裡借調王科長回來「走穴」參與此案。
此刻,王科長就坐在縣公安局辦公室的辦公桌前。桌上攤開著這個未破案件的全部材料。
熠熠的白熾燈光將房間裝滿,把四周牆壁照得雪亮。
這兩年,王科長的生活在強工作節奏下運轉,他又十分漂亮地破獲了一個又一個奇特案件。最著名的是《叫花子的奇怪艷遇案》《未卜先知破罪案》……堪稱絕門。
他邊看材料邊思考,良久,他起身踱到窗前,推窗遙看。
又是一個寒冬之夜,北風呼嘯著吹,到處冰天雪地。群山仍是那麼朦朧而悠遠,幾顆疏星在暗紫色的天幕上凍得直閃。在東南西北的山外,是一個無限延伸的大千世界,罪犯知在何方?知在何方啊?通緝令織就的網竟在兩年中都沒兜住張萬輝?張萬輝並不精明,甚至愚笨,為什麼比張君、二王還難暴露?馬家嚼逃到海南撿破爛,都被人發現舉報了嘛!
靈感火花忽然一閃:除非此人已死?頓時,這個火花濺得他腦海一片翻騰,簡直像開鍋的水,各種假設層出不窮……或者逃到哪兒一頭撞了火車?或者跳入大海屍骨全無?或者……還有其他可能?
這幾天,王科長又斷斷續續地在發案各村反覆走訪村民,調查張萬輝和李進財的歷史情況、性格特徵,調查一切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細節情況。他懂得,任何細節都是有可能用上的,問題越難解決,越需要重新補充調查,掌握的情況越多,就越有助於思考……現在,這些情況正在他大腦皮層上被反過來掉過去地篩選、審核、綜合、分解、化合……
王科長又拿起現場屍體照片來看:慘不忍睹——受害人的臉被紮成肉醬。看得王科長心酸。是因仇恨?思維一發散——還是別有緣故?兇手或許已嗚呼哀哉才找不到?
「扎爛臉別有緣故」和「兇手或許已嗚呼哀哉」這兩點在他腦海裡碰撞起來,碰著碰著,碰出一個靈感火花,他馬上抓住這一靈感火花不放,深入發散思維下去……
想著想著,心中恍然大悟,腦裡豁然開朗,眼前柳暗花明。
王科長不由一拳砸在桌子上,憤憤道:「好狡猾的罪犯。」
為進一步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又觀看當時兇殺現場的記錄文字,看到了如下段落:
……李進財的妻子劉桂蘭一見屍體,心臟病發作了,當場昏過去……被救護車急送醫院搶救……十幾天昏迷不醒……李進財的後事還是親戚們料理安葬的……
這就對了。王科長在心裡說。
王科長立刻又走訪了劉桂蘭和方玉梅。
八何以寫又撕?
回到房間,王科長立刻抓過一張橫格紙,提筆匆匆地寫起來。寫了大約百十個字,卻又忽然收住筆,重新思考起來。此時,他的眼神更深沉了,表情更像個受難者肖像了。他在深思的海洋裡下潛得很深很深了。
室內很靜,雪白的檯燈光映著他的臉,蒼白蒼白。
經過翻江倒海的大起大落的激烈思考以後,他又把剛才的想法推翻了。他輕輕抓起剛才寫好的紙撕碎,揉成一團,扔進了字紙簍。卻又飛快地撿出,點火燒掉了。
但有一塊紙屑碎片漏網飄落在牆角,朝上翻著,上面殘留兩個字:通緝。顯然他是想重新起草通緝令。何以寫又撕?
其實,王科長的思絲悠然一飛,一下飛到當年的一個去處了。什麼去處呢?是偵破《鮮花和牛糞》時的那個捕鼠籠——「一家人」處了。能不能採取相同的辦法,也給這個兇手設個捕鼠籠呢?苦思遇阻,良久不得其解。
思考衝不出八卦陣,乾脆暫停換腦筋。他打開了電視。
此時正是春運開始。屏幕上報道著一票難求、實名制售票、抓獲數千名票販子、中國式的人口大遷移,有人組織摩托車隊返鄉——來對付一票難求等等信息。畫面總是擁擠的車站廣場,動車組風馳電掣一掠而過的畫面……播音員的聲音在解說:「每逢過年,中國人就要回家團圓,這是千百年的風俗習慣……就造成世界罕見的人口大遷徙的壯觀場面。」
王科長眼睛一亮,忽然大受啟發。順著新思路,思考又繼續了……王科長在小心翼翼地編織著一個萬全之策……他在思想的高山峻嶺間攀行……他終於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