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山距離村子不過三四里遠,從村裡抬眼望過去,四面群山林立,不過南面更是山川連綿起伏,靠著村裡最近的那座山就是清源山了。
村裡的山大大小小不下百座,村裡山多地少,無力經營這麼多山,所以那些被砍伐的荒山一直荒廢在那裡。
後來縣裡發文鼓勵開髮結合各鄉村自身條件,最大限度地開發四荒,誰開發誰受益,村裡就把荒山分了大部分給村民當成自留山,剩下的也都陸續種上了一些小樹苗和竹子。
前些年市裡鼓勵發展多種經營,特色種養相結合的發展模式,縣裡也根據本縣山多地少,氣候溫暖濕潤,適合多種果樹種植的特點,提出了振興全縣果樹種植業,開創果樹種植新紀元的口號。
鼓勵各山區鄉村開辦各種果樹苗圃,也組織大批林農業部門職工外出取經深造,並派了大批的技術人員下鄉,深入村屯動員、指導村民經營果園,教授果樹栽培管理技術。
同時也在各方面都給予一定的優惠政策,對於種植大戶給予種苗優惠以及栽種補貼……
種植果樹在本縣倒是有一定基礎,各家房前屋後都多多少少有那麼幾棵果樹,不過這也就是為了家裡的孩子能有個零嘴兒,誰也沒想著能靠這個發家致富。
剛開始時候,很多人懷疑這果樹種植是不是真的能夠帶來富裕,不過等到前期積極種植的農戶水果下山,價錢不錯,而且銷路也不錯,算起來比種植農田更划算。
接著的發展就不用說了,常平村也是這樣,村民們大多都將自家的山頭上種植上各種果樹,甚至有些人家連自家已經經營了幾年的山林或者竹子全都砍伐掉,跟風種植果樹。
可想而知,等到這些果樹全部掛果之後,之前盲目上馬的缺點就逐漸暴露出來:因為品種單一,抗病能力差以及大部分種植者缺少足夠的管理經驗,所以導致病蟲害頻發,果樹坐果率低下,果實糖分不足等等問題一點點暴露出來,而且因為品質問題,以及從事果品生產、運輸等環節跟不上農民種植的**……水果銷路不暢,積壓問題相當嚴重。
常平村更是如此,儘管離著縣城很近,不過因為當時並沒有修路,大車無法直接開進來,即便價格壓到很低,仍然無人問津,甚至大部分山頭上的果子連樹都沒下,就直接爛在樹上了。一年如此,再來年又是如此,甚至鄉里面還有小孩子編了個順口溜:
王家屯真叫牛,屯前屯後是山頭;果樹多少數不盡,果子不賣爛枝頭。
沒多久這順口溜就從村裡面到鄉里讀書的孩子門口中傳到了村裡,這下大家都拉不下臉了,有些氣性大的,乾脆直接去山上把自家的樹都砍了拉回來燒火。
所有人都為這點兒果樹傷透了心,幾乎沒幾家再去管那些果樹,任由它們自生自滅,反過來再重頭收拾舊業,種田為生。
不過種樹當時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貸的款,所以很多人家真的是大傷元氣,甚至有些人家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即便現在路通了,大車也能進來了,但是村裡的人仍然提樹色變,沒幾個人再敢動果樹種植的年頭兒,而且山上的樹疏於管理,年頭也多了,很多都老化了,而且品種也不如現代的品種,根本就賣不上價錢,所以仍然種果園的幾家,大多也就是隨便弄弄,當成個農閒時候的副業來經營,什麼時候樹死了,也不再補苗了,這些年下來,唯一換得的結果也就是,周圍的山上樹長起來不少,但是卻並沒給農民帶來什麼收益,只有村裡沒包出去的那些山頭,這些年竹子倒是每年都能賣一點兒,還能給各家分個幾十塊錢,最多也就是換個醬油錢罷了。
不過相對其它山頭而言,這清源山當年分給老道了,不過他倒是因為腿腳不好,根本沒去管它,所以徐毅家裡倒也沒吃這虧,不過這清源山也依然只是荒山一座,除了石頭就是長滿了蒿草或者小灌木。
老道過世以後,徐毅也想過是不是也種上點兒果樹什麼的,不過那時候馬上要高考了,哪裡顧得上這個。再加上自己也沒錢,更沒時間管理,所以這念頭也只是在心裡打了個轉就放下去了,自己這上了大學,不止沒時間沒錢,而盲目種植的弊端也出來了,徐毅也就徹底斷了這份心,這清源山也就仍然荒蕪在那裡,一如幾十年以前。
當然這山也只是看著三四里地罷了,老話說「望山跑死馬」,徐毅想要回家還得兜上一個大圈子才行。
村村通工程自然是把進村的大路修成水泥路了,不過村裡面除了要想外拉毛竹、水果或者是糧食的時候用到車的時候才會用得到這條路,平時都是直接翻山去鄉里,這樣反倒更快些。
村裡沒錢修路,所以幾條村路都是村裡趁著農閒時,各家出勞動力和機動車自己鋪的砂石路,村東到村西不過兩三百米,沒一會兒徐毅就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幾條村路盡頭被一條橫路連在一起,再向前就只剩一條通到西面山邊的農耕道。
這農耕道在全國各地都差不多,一般都只能供一輛車通過,這條道因為是主幹道才修的雙車道,而那些連在這條路上的橫道,因為走車更少,為了節省土地,所以全都是單行道,如果秋天天氣不好,前面的車拋錨了,那後面的車都得被堵住動不了。
徐毅要一直向西走上差不多一里地然後拐上那條連著水庫大壩的橫路,再穿過水庫大壩才能到清源山下。
村裡以前農耕地只有村東和村南的一條旱地,沒有多少,至於旱地西邊的沼澤地不是沒人打過主意,不過即便是改成農田,也因為這裡地勢比較低,東南面山裡的水都會進入那條山溪彙集到這裡,所以水患相當嚴重,十年倒有九年都沒什麼收成。
直到清源山下的水壩修上以後,這才斷了上游下來的水,這裡沒了後顧之憂,陸續開墾成農田,也使得村裡的農田數量大大增加,人均能分到十幾畝地。去掉那些山邊的口糧田、自留田什麼的,按勞動力分還能一人分到二十多畝地。
這些年的水稻價格越來越高,而大豆價格卻受到國際大豆價格影響,變化不大。
雖然受到飼養業發展以及生物燃料發展的影響,所以國內的玉米價格也大幅度地漲價,但是收益還是比不上水田,所以村裡的田大多都由旱田改成了水澆地來種植水稻。
至於那些山邊地要麼是地勢太高,土壤含沙量太大存不住水,要麼是地勢不夠平坦,也沒法改成水田的,這才接著種些大豆、雜糧什麼的,不過也主要只是為了調劑自家口糧的品種,不指望著這個能賣多少錢,真的想賣錢的話,更是沒誰會去種黃豆了,看著價錢高,但是產量太低,根本就賺不到什麼錢。
不過這條道一直到西邊,路兩旁的地也早就全都改成水田了,地片非常平整,而且地塊劃分得也比較平均,所以田里的田埂和灌溉渠一條條都修得整齊劃一,看上去倒是別有一番韻味兒,就像一張巨大的棋盤一般。
四周都是山,所以村裡的地氣比較暖,這時節都已經插完秧了,澆過了定根水等著秧苗緩苗。
站在路上望出去,整齊的田埂中間都是一片銀白色的水光中帶著輕淺的鵝黃色,近處才能鵝黃色都是一行行整齊劃一的,正在緩苗,看起來非常柔弱的淺綠色秧苗。
這也正常,用不幾天,秧苗就會定根,天氣也該熱起來,只要水肥跟得上,秧苗分櫱以後,整片大地就會變成一片墨綠色,根本就看不見下面的地面。
雖然還沒到五一,大中午的陽光已經開始發威了,帶著一點火辣辣的意味,這四面環山也有一點兒問題,那就是這裡很少颳大風。徐毅走在路上,偶爾迎面吹過來的風也不帶一絲涼意,反倒混合著泥土的味道以及田里面的腐爛草根散發出的一股霉氣味道,讓人更加透不過氣來,沒走多遠徐毅已經走得額頭上滲出一顆顆亮晶晶的汗珠了。
幾十年能夠讓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不過顯然這時間對於大壩倒也沒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只是水泥澆築的大壩,表層因為風吹雨淋,上面的水泥不復舊日的光滑,變得有些斑駁。不過也僅此而已,北端連著的,還是那座當初修大壩要採石料,所以被挖掉差不多一半的半截山頭,差別只是上面不再光禿禿的,而是種滿了果樹,這麼遠看不清上面有什麼樹;大壩下面徐毅小時候常在裡面玩耍的亂石灘也被清理出來,變成了一大片良田。
相比水庫外面而言,水庫裡面看過去倒是一片綠油油的,不過徐毅自小看到大,知道這只是生長得非常濃密的水葫蘆,冬天有時太冷,會凍死一些,會顯得稍微有些稀疏,要不然根本就看不到裡面有一點水的跡象。而且水庫裡一年到頭差不多總是散發著一股子的惡臭味兒,所以他也沒做停留,直接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