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巨輪側躺在了大路上,船艙裡的水正嘩嘩的往出流,地面上到處是啪嗒啪嗒拍打著的魚。駕駛室的門推開,八兒暈頭轉向的從裡面爬出來,他回過頭:「陳曾,快出來。」許士傑和陳曾互相攙扶著,已經撞得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楊哥等人沿岸跑下來,看到他們後急忙上前來扶。陳曾竭盡力氣翻過身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起伏著胸口。他在緩神。
村民們都興奮起來了。都提著蘿筐在路上搶著抓魚。小孩子也都很積極,雙手抓住大魚,抱在懷裡,魚尾掙扎著拍著他們的下巴,他們也不怕。河裡的人也都上了岸。鄭陽和許士鵬快步來到陳曾身邊。陳曾在地上紋絲不動的躺著,張方子和楊哥靜靜守在旁邊,鄭陽以為出事了,正要說話,張方子把食指豎在嘴上:「噓……讓他緩一緩。」
漢子們上了岸後,紛紛從輪船裡和地面上搬值錢的東西。誰也不管受傷的這三個人。陳曾突然笑了。
這就是人!這就是人性!
他突然就從地上爬起來,楊哥等人都沒來得及扶他。張方子道:「怎麼樣了?」楊哥道:「有大礙嗎?」……陳曾活動了下身子:「沒事。」然後目光陰冷道,「阻止他們拿東西。不聽話的,強行制服。」
楊哥和八兒幾人點點頭,轉身立馬去執行任務。
陳曾對張方子和劉健道:「把現在的這情景拍下。用得著。」二人也點點頭,立馬去做事。
剩下軟一科一個人。陳曾道:「我的手機呢?」嗯,軟一科應聲把背包拿下來,所有人在下水前,手機都交給了軟一科保管。陳曾接過手機,撥了李鄉長的號碼,放在耳邊,朝路邊安靜的地方走去。軟一科默默跟在身後。
「李鄉長,您好。」
「小陳記者,還沒回市裡啊?」
「沒有。今天你們這兒有潮水,我留下來看了看。」
「哦。是這樣啊。」他詞窮了,他和陳曾本就沒話可說。但又不好意思掛掉。「那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他強找話題。
陳曾搖搖頭,心裡歎道:這李鄉長是故意的,還是真傻。既然給你打電話肯定是有事,難道你就想不到這點。
和不聰明的人說話委實很累。聰明人這時候應該會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小陳記者,說吧,有什麼事。能幫得上的一定幫。」
陳曾只好主動開口道:「李鄉長,我這兒有一筆沒有成本的生意,想和您合夥做。」
「沒有成本的生意?還有這生意?」
「對。我帶頭打撈到了一艘輪船。價值應有幾百萬。」
「大輪船??價值幾百萬?你想賣出去?」
「對。」
「這個。這個不太……」
「李鄉長,想要掙錢腦子就不能太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是!這非我的東西,我私自支配賣出去是不符合法律的。但是主人想要再從我手裡拿回去,也不會容易。放心李鄉長,你只需暗中幫我一個忙,沒人會知道你我聯手。」
「什麼忙?」
「我這邊現在民眾有點亂,他們在搶輪船裡的貨物。這些人,太不地道了。李鄉長,你說是不是?」
「什麼?竟然敢搶你的東西?!好,我馬上讓公安局的人過去。」
「多謝。」
「朋友嘛。」
「好。那掛掉了。」
「嗯,你也小心點,別被蠻人傷到了。」
「好的。」
「好的。」
這兩人竟如此客氣,勝似熱戀中,甜言蜜語意猶未盡的情侶。
陳曾掛掉電話後,看到輪船那邊有幾人正圍在一起,有的抄著傢伙,有的提著籮筐,不知道在毆打和咒罵什麼,陳曾有些著急的問軟一科道:「發生什麼了?是不是士傑鄭陽他們出事了?」兩人快步跑過去。
被打的並非人,而是一條類似蛇,卻不是蛇,又像是魚,卻又不是魚(因為它長著很多條小腿;又在陸上可以呼吸)的稀奇動物。陳曾當然認識這東西,他一想輪船上不止一條而有很多條,轉身環顧,果然有幾處人圈在圍捕這種東西。
輪船船尾,一幫人與楊哥們發生了掙扎,楊哥幾人一字站開,擋在前面,那些漢子不服氣,雙方人員之間的溫度,越磨擦,變得越高。
「我們就是要拿,你們幾個外地人還管得找!」人群前面的一漢子說著就迎上前,目標是地上擺的那些貨物箱子。
楊哥警告道:「你敢動一下,你會出事情的。」
漢子全然不顧,頂開楊哥的手臂,彎身去抱箱子。楊哥突然斜著後踢小腿,踢在了那漢子的臉部,那漢子怪叫一聲,倒退幾步捂著鼻子,然後揮拳衝上來,楊哥下手極重,反身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殺一儆百。鎮住一個人,來鎮住所有的人。
然而,事與願違。
其他漢子見他們人少勢弱,又是外地人,輕視心理在先,所以根本沒有被震懾到,紛紛湧上前,熙熙攘攘中,後面的人舉拳大呼小叫的抗議著。「想私吞啊!」「什麼也被廢話?打,這麼多人還打不過他們。」「幾個外地人在本地欺負本地人?!」「這又不是只有你們撈的,大家都出了力。」
八兒個子最高,圓目瞪著推他的人,指著警告道:「別推我嗯!!」又指著後面像起哄一樣湧推的人,「誰他媽再推,我弄死誰!」八兒這時候完全是一個混混。
嗒!嗒!
有敲擊聲突然響起。
「都靜一靜!都靜一靜!」
眾人向聲音的來源回過頭。
一個年輕人正拿著塊石頭在輪船的甲板上用力的砸著,表情悠然中帶著冷漠,像在發怒又像在微笑,他道:
「既然你們都說大家都盡了力,那你們現在把這些東西,挑揀值錢的搶去,給我們留下一些不值錢的,你們地道嗎。你說我們外地人欺負你們本地人,我看是你們欺生吧!再說了,這輪船主要是誰的功勞?誰冒著生命危險上去把繩子繫好的?你們可能會說那岸上的繩子還是你們繫好的,——你們真以為輪船能撞上岸,是那幾根繩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嗎?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我們。如果我們不在操控室裡掌舵,憑那十幾根細繩子就能拉住這幾噸重的大輪船?在這巨輪面前,繩子就是縫衣服的細線。也就是說,這輪船是我們不顧生命開著撞到岸上的!我們盡力最大的人都沒有說要分東西,你們就來分——」
陳曾用力的把石頭扔出去砸在了船艙裡,石頭瞬間碎成粉塊。「你們不是欺生,是什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