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放馬場,袁家興和黃威各自上了藥。俞小凡看到袁家興身上的傷痕,眼淚撲簌而下,乖順地給他端來溫水,站在一旁抹鼻子。
袁家興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暖,說:「哭什麼,一個男孩子,成天抹眼淚,沒出息!」
俞小凡說:「我哪有成天抹眼淚,我是看你讓人打成這個樣子,心裡頭難受。家興哥,你說你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啊?」
袁家興鼻子一酸,說:「臭小子,你說點好聽的行不行?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說話死來死去的多不吉利啊。好,我來跟你說一個道理。這人啊,總是會死的,要不還不成精了?特別是干咱們這行的,生死都是常事,以前在戰場上你不是也經常看到嘛,一個大活人,白天還有說有笑的,偷你的乾糧吃,晚上就沒命了,你想找他討還乾糧,對不住,一死百了了。那又能怎麼樣呢,日子不還是照常過嘛,對不對?男子漢就得活得硬實點兒,哪怕還剩最後一口氣,也要笑著把它吐出來。」
俞小凡擦掉眼淚,說:「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這樣難受的人就不是我了。」
袁家興連忙讓他沖地上吐唾沫,以消除這話裡的晦氣。他還顧念著崔陽平,便起身前去探望。崔陽平已經甦醒過來了,趴在床上,額頭上冒著虛汗,看到袁家興過來,裝作沒事人一般,說:「不放心我,是不是?不就是挨了幾個板子嘛,沒事,歇一歇就好了。我還沒老,這身子骨結實著吶。」
袁家興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戲謔道:「你個老小子,可惜了那些板子了!」
崔陽平笑得直咳嗽,說:「那是,當年爺們兒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區區這個,根本不放在眼裡。對了,家興,這一趟去上東坡,沒白去,說說你的看法。」
袁家興早就想跟他商量此事,可見他身子骨虛弱,便說:「改日,這一趟來回,都挺累的。你先歇著,把身子骨養好了再說。」
崔陽平不依,說:「我不累,你也別矯情,剛才不是都說了嘛,這點小傷,沒什麼的。」
袁家興拗不過他,說:「咱們在上東坡的時候看得很清楚,這幾伙人雖然結了盟,但不是鐵板一塊,實際上,他們的分歧非常大。屠大力有實力,但沒遠見,容不得人,自然不得人心;馬甸坡的陳標,二拔子崖的馬炮,這兩個人對屠大力有很大的不滿,只是迫於無奈才屈居他之下;葉秋娘在上東坡明著暗著都是幫咱們的,可她跟屠大力也沒有到決裂的地步。對了,還有一個人不能不防,就是屠大力的手下羅坤,能看得出來,這人絕不是吃素的。」
崔陽平沒有打斷他的話,直到他說完,才開口道:「聽你話裡的意思,是要先對付屠大力了。」
袁家興說:「不錯,我知道這可能跟你的想法很不一樣,不過我就是這麼認為的。按理說,屠大力的勢力最大,我們應該避開他的鋒芒。可是我做了個假想,這東陽崗跟清河崗私下裡結了小同盟,葉秋娘是不到最後關頭不能動的,剩下陳標和馬炮這兩家,咱們動任何一個,就是跟兩家同時對著幹,屠大力礙於身份也不會坐視不管,那基本上就是全面宣戰了,咱們勝算幾乎沒有。所以,軟柿子未必是最好捏的。再試想,假如我們要是跟屠大力打起來呢,陳標和馬炮受屠大力欺壓,巴不得他攤上事兒,到時候非但施以援手,反而很可能會落井下石,洩私憤。那樣的話,就變成我們四家對付屠大力一家了,再加上我們有這麼多好槍,如此一來,即便咱們不佔絕對優勢,那也差不多勢均力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