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山深處有個土匪窩,盤踞著這一帶勢力最大的一夥土匪,以「三眼虎」龐大志為首。這龐大志說起來也是個多少有些傳奇色彩的人,自幼在土匪窩裡長大,後來那貨土匪因與官府分贓不均,被官兵剿滅,就他一人死裡逃生,從此以後,討飯,學藝,尋覓幫手,以極短的時間擴充了一支不容小覷的隊伍,佔山為王。「三眼虎」這個稱號的由來,是在跟人爭地盤的時候,額頭被人給劈了一刀,留了個森然的傷疤,狀如牛眼。
這天夜裡,放馬場裡響起的那聲槍響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驚了一下,詢問身邊人,都說沒聽到什麼動靜。他不放心,那響聲雖然微弱,卻能確信是槍聲,於是吩咐探子前去打探,又叫來二當家黑勇,命其加強戒備。
劉全是生他養他的放馬場的叛徒,卻對時而施以小錢的黑鴉山上的土匪忠心耿耿,袁家興剛率眾奪寨,他就飛奔進山,向龐大志通報消息。黑勇不敢怠慢,立刻差人去通稟。劉全在等候傳喚之時忍不住好氣地四下打量,無意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下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那人正與人吃酒,推杯換盞中不苟言笑。劉全湊到黑勇身邊,指了指,說:「那個人我好像認得,他怎麼會在這裡?」
黑勇看了看,說:「你說欒平啊?對的,你應該認得,他在放馬場住過一陣子。」
劉全說:「蘇振邦曾抓過他,把他關了起來,沒想到他逃到這裡來了。」
黑勇說:「什麼叫逃到這裡來了,他本來就是我們的人,現在的地位僅次於我,坐第三把交椅。正是因為他在放馬場呆不下去了,我們才找的你。」
劉全訕訕地陪著笑,聽到龐大志傳喚,趕忙隨黑勇進去。
龐大志長相粗獷,實則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得知劉全趕來,就嗅到了腥味兒,沒等劉全站穩,就問:「放馬場出事了?」
劉全不敢與他那凶煞的目光對視,戰戰兢兢地答道:「是,是,大爺神機妙算,袁家的少爺不知怎麼地得知了他爹的死訊,突然就回來了,還帶了一群人佔了放馬場,說是要調查他爹的死因,把老太公、蘇館主和柳老爺都抓起來了,全在柳老爺新建的宅子裡關著吶,現在放馬場裡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龐大志大喜,把桌子拍得亂顫,說:「當真?」
劉全嚇得兩股戰戰,說:「千真萬確。」
龐大志簡直不敢相信,問:「他這麼容易就得了手?」
劉全說:「柳長庚和陳白駒去省城辦事,半路上就被袁家興埋伏的人給劫了,他們找了個戲班子做掩護,偷偷地進了放馬場,在唱大戲的時候包圍了戲場,就把人抓了。」
龐大志追問:「蘇定坤就沒還手?」
劉全說:「太突然了,一點防備都沒有,現在蘇家的人都被關起來了。」
龐大志說:「好小子,竟有這個能耐!對了,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劉全說:「他們沒那麼多人手,我就趁亂溜出來了。」
龐大志忖度片刻,問:「照你所說,現在是那什麼袁家的小子在守著放馬場?」
劉全忙不迭地點頭,說:「是啊,沒錯!大爺,這是個好機會,您趕緊帶人去把放馬場奪了吧。」
天不熱,龐大志拿起扇子一個勁地猛扇,說:「這樣,你吶,還是先回去,就當沒來過這兒。至於其它的,我自有打算。黑勇,這次多給劉全拿些銀子。」
劉全千恩萬謝,臨了問了句:「大爺,您之前說過,要是有朝一日拿下了放馬場,裡面的東西分我一半。這個作數嗎?」
龐大志說:「廢話,我三眼虎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都是釘在板子上的,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說,劉全啊,這放馬場都快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了,折騰了這麼多年,就每年得些小利,我要是拿下了它,那必然是要一洩心頭只恨的,你不怕村裡人戳你的脊樑骨嗎?」
劉全大言不慚,說:「您儘管來,我只當沒看見。這年頭,除了銀子是真的,其它全他媽是假的。您大爺賞錢,我就對您死心塌地,顧不了那麼多了!」
龐大志豎起大拇指,說:「好小子,有這麼股狠勁兒!回去等著吧,該是你的,就必定是你的!」
劉全心滿意足地告辭,由於過於沉浸於巨大的喜悅之中,對龐大志和黑勇眼中陡增的戾氣渾然不覺。
黑勇啐了口唾沫,說:「這傢伙真是貪得無厭啊,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龐大志說:「像這種雜碎,沒必要放到眼裡。去把欒平叫來,咱們商議一下。」說罷先與黑勇耳語了一陣,後者連連點頭。
欒平急匆匆地跟著黑勇進了門,張嘴就說:「大哥,這事可以幹,越快越好!」
龐大志先讓兩人坐下,說:「還是再商量商量,咱們摸不清袁家的那小子有多大的本事啊。」
欒平說:「我在袁家呆過很長時間,常聽袁慶邦提起他這兒子,常年在外當兵,在軍營裡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不過,任憑他有天大的本事,對咱們也構不成什麼威脅。大哥你想,就他那些人,還得防著蘇家,根本抽不出幾個人來防守。趁他們腳跟還沒站穩,咱們出手,一舉攻破。」
龐大志依然懷有顧慮,說:「萬一蘇定坤和他聯手了呢?」
欒平說:「只要我不露面,袁家興必然還認定蘇定坤就是殺害他爹的兇手,蘇家的根基深厚,他是不會放虎歸山的。坦白說,大哥,即便他們聯起手來,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你過去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無非是因為兩點,一是蘇定坤的名氣,再就是他與駐軍團長胡海林的關係。我認為,這兩點都不應該過於在意。」
龐大志不動聲色,說:「哦?說來聽聽?」
欒平說:「首先,名氣不頂事,實力才重要;再者,胡海林罩著放馬場,無非是與蘇定坤有交情。咱們去佔了放馬場,將蘇家斬草除根,凡是可能造成後患的,一概不留,回頭到胡海林那裡去使點銀子,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龐大志問:「你怎麼能確定?」
欒平說:「現在不光是咱們,當兵的也在搶地盤,胡海林不是傻子,他犯不上為了個放馬場消耗實力。大哥,到了咱們顯露身手的好時候了,別再猶豫了。」
龐大志表示贊同,說:「就這麼定了,不管成敗如何,那麼大的一塊肥肉,總得去咬一口試試。剛才你說你不方便前去,我覺得有道理。這樣,我和黑勇帶人馬殺過去,你就在家看守吧。黑勇,馬上召集弟兄們,打起火把扛起槍,殺進放馬場,搶錢,搶糧,搶娘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