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宅邸就在眼前,柳阿狗進也不是,走也不是,思前想後,為了明日的好日子,須於今日撕面子,好在對於他來說,這並不需要一番掙扎,不過是一咬牙的事兒。當然,他之所以咬咬牙,也並非是顯示為了生活的迫不得已,而是要壯壯膽子,這家剛死過人,又是夜晚,頗有幾分陰森可怖。
袁家興尾隨著進去,在自己家,他比賊還小心。
柳阿狗進了院子,直奔廚房,袁老爺子健在的時候,到了輪到自己家的時候,會為他在灶台上放一些錢,老爺子心腸好,還會為專門為他在鍋裡熱著飯。柳阿狗輕車熟路,一看,灶台上什麼都沒有,已然大失所望,再掀起鍋蓋,裡面空空如也,他大為光火,氣得是咬牙切齒,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再守那規矩了。由此可見,所謂規矩或規則,須得以保障執行者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為前提,否則,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
柳阿狗蹲在窗前聽了聽動靜,又捅破窗戶紙向裡看,而後就試探著潛入了房中。袁家興站在他背後的牆角處,冷冷地看著他翻箱倒櫃,直到他拿出了一個包裹。柳阿狗掂了掂包裹的重量,喜形於色,急不可耐地打開,這時,燈亮了。
柳阿狗先是看清了包裹裡的東西——一把烏黑的手槍,隨後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慌亂之中抓起手槍,將槍口對準舉燈之人。
袁家興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問:「這槍,使得慣嗎?」
柳阿狗的手不住地哆嗦,面上卻要裝出有恃無恐的模樣,惡狠狠地說:「在黑鴨山下長大的人,要是連槍都不會用,那傳出去還不笑死人?小子,我知道你有幾把刷子,你身手再快,有子彈快嗎?讓開!」
袁家興掏出一把透著寒光的匕首,在袖子上擦了一下,說:「柳阿狗,你開槍啊。你先開槍,我也能先弄死你。」
柳阿狗怒道:「你還真是膽兒肥啊!」說罷作出扣扳機的動作,以示威懾。他的手指剛要動,身子卻僵住了,因為,他的脖子瞬間就接觸到了匕首的利刃,這也讓他領略到了什麼叫做透心涼。
袁家興微微一笑,說:「你猜,是子彈快,還是你脖子裡的血流的快?」
柳阿狗敗得徹底,認輸也痛快,當下就服了軟,把手槍交了出去,他料定袁家興不會殺他,說:「從我一進門你就知道了吧?好吧,我認栽。你不會殺我,因為不值當的;你也不會拉著我去遊街示眾,因為這沒用。那你想讓我做什麼吧,是馬上走人並且以後再也不能進這院子?可以,我說到做到。」
袁家興說:「你說的倒輕巧。」
柳阿狗說:「照著放馬場的規矩,今天該著你家給我發點閒散錢,你爹活著的時候從沒落下過。我本來只是要拿我該拿的東西,可什麼都沒有,那沒辦法,我只好自己來取,否則就要打饑荒了。」
袁家興把刀和槍都收了起來,請他坐下,問:「我爹一般都給多少?」
柳阿狗說了個數,說:「這錢給還是不給,給多還是給少,全憑各家自願。」
袁家興掏出錢袋,把錢數給他,說:「我給你十倍的錢。」
柳阿狗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著了,說:「好吧,我懂了,以後再也不來了,而且也不會動你們家的任何東西。」
袁家興說:「不,你該來的時候就來,我只要在家,每次都按著今天的這個數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