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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章頭七 文 / 喬格

    「頭七」是由來已久的喪殯習俗,古人云:「天干逢七為煞,地支逢七為沖」。意思就是,人死後,魂魄附於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沖,因**死亡,魂魄受激,故而離骨而行,此時魂魄仍有意識,並知曉自己**已經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識的情況下首次受天煞地沖之激,感受之極,故而有尋覓解脫的意願,故而有「頭七返魂」一說。

    「還魂夜」,各地都有各自的講究,風俗迥異。在放馬場,亡者家人會先迎亡魂入門,而後帶其到各家各戶致禮,一來答謝恩情,二來化解積怨,讓死者在人世間做一個了結,從此無牽無掛,。

    這夜,寒風颼颼,涼意襲人。袁家興身著重孝,把香燭酒食擺好,在地上鋪一層草木灰,而後又找來一根竹竿,隔一尺貼一張紙錢,如升旗幟一般將竹竿立在屋簷之上,以此來為父親的亡魂引路。他站立在院落之中,仰望夜空,突然一拍頭,匆匆奔向屋內,拿出一個裝滿熟雞蛋的土罐,躍上屋頂,將其置於房屋角,此舉意在賄賂雞腳神,求它別打擾,讓亡魂在家裡多待一會兒。而後,他取出一掛爆竹,點了之後扔到院中,便匆匆回屋跪在香案前。

    風吹著紙錢,嘩啦啦地響。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袁家興出屋,將香盆放在架子車上,在裡面放了半塊磚,說:「爹,走啦!」說罷便推著架子車出了家門。月明星稀,鳥的驚叫聲愈發襯托出放馬場的靜寂,月光之下,一個渾身穿著棉麻白孝衣的人走街串巷,每到一個胡同口,就用悠長而又高亢的聲音吟唱出晦澀難懂的句子,如同在吟誦古老的咒語,聲音劃破夜空,在無邊的夜色中擴散、消淡。

    「鶴立吾家高樹枝兮,雙眸望西;羽翅揮揮而不去兮,亡人心未已。」

    街坊四鄰聽到之後,全都默契地在門口迎候。到了一個門口,袁家興就停下腳步,沖主人家施一禮,主人家回一禮,把紙錢放入香盆之內,用磚塊壓好;他再施一禮,主人家再回一禮,如此就完成了一次了結。

    袁家興到了柳府門口,柳湘年快步上前,把紙錢放好後,流下兩行濁淚,囁囁道:「袁兄一世光明磊落,快意恩仇,能與你結交,是柳某人三生有幸。兄先走一步,黃泉之下等著柳某人。」他揩去眼淚,撫著袁家興的肩膀,說:「好孩子,你總算回來了。長壯了,是個男子漢了,你爹若能看到你這個樣子,定然寬慰。文棟在省城教書,我已經著人去通知他你回來了,他這兩日就能到家,到時候你們兩兄弟就可以親近親近了。」

    在左家,袁家興與長輩左冷木行禮,忽聽屋內傳來拍打門的聲音,他馬上就知道了裡面是誰,不自主地朝裡張望。左冷木皺了皺鼻頭,拍拍他,說:「家興啊,時辰不早了,後面還有許多家,阿爹就不耽擱你了。」

    袁家興只得離去,推著架子車就往前走,如此這般,一切都遵照習俗的章程。眼看就要到蘇家武館,他步履踟躕,袁、蘇兩家交惡多年,時不時地發生衝突,袁老爺子生前最恨蘇定坤。「亡魂不走回頭路」,此處又沒有分叉口,既無法繞道,只有硬著頭皮前行。袁家興刻意沿著牆的另一邊走,那蘇家武館,他是瞅都不瞅一眼。

    蘇定坤帶著其子蘇振邦及一干徒弟已等候多時,見家興有意避過,他忙上前阻攔,一把拽住袁家興的胳膊,說:「家興,等一等,容我也來告個別。」袁家興掙了一下,並不作聲,腳步慢了下來,卻並未停下。

    蘇定坤隨著他走,放上紙錢,仰起頭說:「袁兄啊,你我之間曾有種種不快,都是我的錯,對不住了!」說罷撩衣跪倒在地,高聲喊,「送武狀元!」其他人見狀也只得跪下。

    袁家興稍作停頓,而後加快步伐,匆匆趕往下一戶人家。

    蘇振邦將其父攙起,說:「爹,起來吧,別跪著了。那袁家興壓根就不領情,咱也別這麼作踐自己。」

    老太公是放馬場最為德高望重的人,袁家興提前便整理好孝服,清了清嗓子,到了跟前,發現迎接的只是老太公的長子柳元茂,袁家興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失望和苦澀。

    柳元茂說:「老爺子已下不了床了,命我在此傳話,家興,請進屋說話。」

    袁家興說:「今兒個這日子,怕是不合適吧?」

    柳元茂不冷不熱地說:「我也是這麼說的啊,可他老人家看重你們袁家,誰能有辦法?請吧,別讓老爺子再等著了。他老人家身體不好,又這個歲數了,您進去見上一面就讓他老人家早點安歇吧。」

    袁家興拜見老太公,後者顫巍巍地坐起,說:「是家興啊,來,你也坐。」

    袁家興忙推辭道:「不了,我爹還在外面等著。」

    老太公望著外面,說:「慶邦,你是放馬場裡一條響噹噹的漢子,恩澤被於鄉里,只管好走吧,你兒家興定能承繼你的俠義心腸,你雖駕鶴西去,這精氣神兒卻長留放馬場!」

    袁家興躬身施禮,說:「謝老太公。」

    柳元茂將袁家興送到門口,客套了兩句,隨後入內將門鎖上,喊來下人,說:「把袁家興走過的路、碰到的東西都用濕抹布仔細擦一遍,把這晦氣都擦乾淨嘍!」剛要往屋裡走,又顯得不放心,「記著,擦完之後,把抹布都拿到外面燒了,一絲灰都不能進我家門!」

    袁家興將這放馬場轉了個遍,額頭沁出細密的汗,他沒有擦,等到汗水滲入眼睛裡,他一剎那淚流滿面,說:「爹啊,現在就剩咱爺倆了,走完這段路,就只剩下我自己了。您跟娘到天上去團聚吧,以後我難受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對著天跟你們說話,您可不能再說我沒出息了。我知道,再有什麼事就只有我一個人扛了,您放心,我扛著住。老太公說你是個響噹噹的漢子,我也會是,咱袁家的男人歷來都是男子漢。」

    回到家,袁家興用紙糊了一個梯子,放於火中焚燒,讓父親的魂魄順著「天梯」到天上。他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說:「爹,你安心地去吧。這身後事,就全交給我處理!誰害死了您,我就取下他的人頭,在您的墳前燒了、烤了,給您當祭品!」

    這夜,袁家興翻來覆去,難以入睡,這個曾讓他魂牽夢繞的家,因為父親的離去而變得空曠、冷清。他怔怔地望著屋頂,把油燈吹滅,又點上。實在是睡不著覺,他索性爬上屋頂,側臥在屋脊之上。

    附近人家有起夜者,正提著褲子往茅廁跑,無意中抬頭望見袁家屋頂上高掛的竹竿,紙錢隨風搖曳,又赫然發現屋脊上側臥著一人,驚恐之下,兩股戰戰,大小便俱已解決,倉皇奔回房中,哆嗦著將房門緩緩關上,落鎖,唯恐弄出半點聲響來。

    當夜,難以入睡的不只袁家興一人。他的歸來,如蛟龍入江河,究竟是在此稍作停留還是要興風作浪,眾人皆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已確定,這放馬場已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風平浪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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