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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東南方向懸著,因為一層薄雲而變得黯淡朦朧了不少……
視野之內乾枯的樹枝在風中搖曳,不時有斑鳩在上面歇腳,隨後撲稜著飛走,不留下絲毫的痕跡。樹影斑駁交織在一起,多了一份迷幻叢林般的神秘和幽靜。
恰巧今日就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立冬,秋天也算是結束了,接下來便真的是寒冬。
四季分明的農家生活,就好像彩虹一般,有著各自的色彩和風景正是: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1
韓玉收回了目光,從白澤手裡接過戒指和手鐲,放在陽光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暗暗感歎其打磨製作工藝之巧妙。
白澤幾乎是推著,把她摁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有些好笑地說道:「小玉,你不會是真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
韓玉回過神來,很是不服氣地嚷道,「我還擔心你倆因為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而嚇得目瞪口呆傻了呢呢。」
「你也太看不起我白澤了」
白澤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其實並沒有什麼髒東西,一本正經地說道,「聖賢曰: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現在這種情況的,就屬於富貴不能淫,更何況還不是你我親手掙來的富貴,我堂堂大丈夫,豈能為此動容!」
韓玉一臉好笑,說道:「別裝了,剛才你看到金子的時候,兩隻眼睛都放光芒,別以為我沒看到。」
白澤辯解道:「非也,非也,剛才你從我眼睛裡看到的是金子的亮光。而不是我眼睛的光芒。」
黃四娘在一旁捂了嘴笑,見兩人逗樂,也想攙和一下,便說道:「阿澤哥,小玉姐,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錢,你們準備怎麼辦?」
「沒聽你阿澤哥說嗎,咱們要富貴不能淫。」
韓玉半認真半開白澤玩笑地說道,「咱們的作坊該怎麼蓋還得怎麼蓋,等好了……松花蛋該怎麼賣還怎麼賣。等人手齊了,再蓋個印刷作坊,合了你阿澤哥的心意。錢該怎麼掙還怎麼掙,這些金子啊暫時沒什麼用處,但以後絕對會有大用,正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白澤一聽瞬間來了興致,立馬接了上來,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文人騷客的模樣。「要我說,這千金難買喜來樂,咱還是老老實實過咱的平常小日子。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玉一下子就被他逗樂了,說道:「是是是,你說的有理,:。那你說,咱們這筆金子怎麼處理?」
黃四娘在一旁歪著頭,也想聽聽他的答案。
「我覺得吧。這個事情有點複雜,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
說到這裡。白澤裝模作樣地從韓玉手裡拿過茶碗,喝了一口,深呼吸,清嗓子,這才說道,「還是按照你說的,這筆錢就這麼放著,以後說不定就會派上大用場。」
「前提是,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絕對不能有第四個人知道。」
韓玉說完,看著白澤,見他點點頭,便看向黃四娘,她也點了點頭,隨後,自己也點了點頭,拿起茶碗呷了一口,「那紅薯窖咋辦?」
「還能咋辦,再挖唄,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再讓我們挖出金子銀子來,受不起啊。」
白澤雙手合十,朝著堂屋門外的藍天拜了拜,嘴裡叨叨咕咕說著,引得旁邊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畢竟在這世上,都是求著拜著想多來點財富,甚至殺人搶劫也是為了錢財,現在竟然有人希冀著老天爺不要金銀,要是傳揚出去,絕對又是個十足的笑話,不說白澤傻,也會說他缺心眼,腦袋瓜子被驢踢,心蓋葉兒同心眼不夠數等等……
韓玉說道:「話雖這麼說,你不是一直想弄個印刷作坊嗎,前頭累死累活地刻字,現在機會來了。」
「這個問題,我慎重考慮了一番,覺得現在不可行。」
白澤舉起手,虎口處托著下巴,一副深思熟慮的神色,「貪多嚼不爛,現在松花蛋作坊才開始蓋,人手不定,專心搞好這個東西,有個可以信賴的人托管著,再用心搞印刷,一心不能二用嘛。我想先買些材料回來,自己擺弄著,也可以熟悉一下門路,嗯,就這麼決定了。」
別說二十兩金子,就是二十兩銀子,在農家裡可都是天文數字。這麼大數額的金子買東西,自然是不現實的,如果以整化零就成了需要考慮的問題。
韓玉在額頭抓了抓癢,問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需要購置什麼,儘管買就是。不過有一個問題,咱這金子去哪裡兌換成銀子?」
「錢莊。」
白澤應聲答道,「鄉下自然是沒有的,但城裡有,需要咱們往城裡跑一趟。我有一朋友,家裡就是做這一行當的,可以找他幫這個忙,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院外的打夯和吆喝聲終於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敲門聲。
等韓玉和白澤來到門口,開了門,正是幾個人,為首的張孝祥說道:「小玉,大白天的關上門幹啥?你看差不多晌午點了,俺們都回去吃飯,工具啥都放在那了,也沒啥人會動,你們留個意就成。」
「哦,剛才從灶屋裡跑出來一隻大老鼠,俺三個攆著,就關了門,生怕跑出去咬人家的東西。」
韓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很巧妙地說了一個謊。
張孝祥身後的劉學文插嘴道:「哈哈,抓老鼠掙不了啥錢,這個時候要是能逮住幾隻黃皮子,那可有的賺了。」
「放心吧,黃皮子肯定能逮住。明兒個上午,咱煮一鍋肉吃,就不用回家吃了,也算是俺兩口子的一點心意,這段時間麻煩幾位叔叔大伯了。」
白澤表現的像個很大方的爺們兒,笑著說道。
王大春狠狠跺了一腳地面,說道:「傻小子,嘴裡叫著叔叫著大,還客氣個熊,:!」
張孝祥「嘖」了一聲,等著張大春說道:「大春,瞧你,給後生說話,別整點子葷的,注意點咱的身份跟輩分,不能教壞了小孩。」
王大春憨厚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再說話了。
等幾個人走後,韓玉和黃四娘也在灶屋裡忙活了一陣兒,做了韓玉相當拿手的油膜,是從林氏哪裡繼承而來的。
烙油膜,分為死面和活面,不放酵頭的就是直接活面直接做,這樣省去了活面發酵的時間,很省事省力,但做出來的饃饃,會有生面的味道,而且比較硬,味道相對來說差一些;活面,也叫發面,顧名思義就是放了酵頭髮酵之後的面,做出的饃饃很鬆很軟,起來味道極佳。
灶屋裡,韓玉先是把發酵好的面端出來,在案板上灑了少許的麵粉,從裡面撕了一大塊,放在上面,一邊揉一邊往裡面添加香油和鹽巴,揉了一陣兒,感覺很光滑了,就揉成糰子,用擀面杖碾成正圓形,然後攤在燒熱的鍋裡烤熟,這樣做出來的就是油膜,味道很香,也有很合口的鹹味,不需要額外做菜來就著吃。
「阿澤,做好了一個,你先來吃著。」韓玉擀著第二個,往外面喊了一聲。
「我又不急,等全部做好,咱一起吃吧。」
白澤手裡抓著那枚戒指,眼睛都沒有從上面移開,「我想吃個焦的,最後那個做焦點,我吃。」
油膜在鍋裡烤的熟了就可以出鍋,這樣直接出鍋的很鬆軟,而長時間烤的話,就會變得很酥脆,農家人一般都是選擇前者,不過也有一些人,特別是男人,喜歡吃焦的,就是咬起來都要咯崩咯崩的。就說韓子明,人家都是喜歡剛出鍋的新鮮饃饃,他就不是,放的時間越長越干的饃,他越喜歡吃,甚至專門把饃拿到太陽底下曬個兩天,曬成磚頭一樣硬邦邦能夠砸死人那種,他啃著那叫一個歡樂。奶奶姜氏下世前,也是熱衷吃死麵餅子。
韓玉說道:「昨兒個不還喊著牙花子爛了嗎,現在又喊著吃焦的,好了嗎?」
牙花子,是農家的叫法,就是現代人所說的牙齦。
「牙花子疼,哪能說好就好的。」
白澤把戒指往大拇指上一代,眉頭子擰巴著,說道,「可是就是想吃焦的了,咋辦?」
「禍從口入,禍從口出。」
韓玉扭頭看了他一眼,立即就笑了,「從小的時候,咱爹就跟我說這個,長大了我才清楚,這禍害啊,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釀成的。你想啊,本來沒法吃,非得吃;或有些話明明不能說,就是說出來,這禍害不來反倒是奇怪事兒了。」
「好,我不吃焦的了。」
白澤被她說的臉一紅,連忙說道,「我堂堂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怎能連自己的嘴巴子都管不住?!」
黃四娘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小玉姐,上次我牙花子痛的時候,你不會弄了個什麼草,給我治好了嗎?那給阿澤哥也趕緊治一下啊。」
韓玉回道:「那是田七,我在這樹林裡不小心看到的一棵,現在已經沒了。」
白澤立馬見了希望,說道:「哪裡還有?」
……
註釋:
1宋.無門慧開的詩偈,全文如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