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2;
這些年,生活條件好了之後,打牙祭不是難事,想吃肉的話,基本上隨時可以去割兩斤,回來要麼包餃子,要麼直接炒炒就饃吃……當然還可以油炸成小福肉,因為保存的時間長,可以留著慢慢享用,每次做菜就放一點,屬於細水長流型的。
擱在幾年前,不到逢年過大節,別說打牙祭,就是油水都少見。加上這些年來,沒啥水旱蝗災,風調雨順的,家家戶戶收成都不賴,除卻要交的公糧,餘下的足夠頂一年的溫飽。
「一大碗金元寶啊。」
白澤端著瓦子碗,看著碗中一個個白胖胖元寶似的餃子,忍不住感歎道,「別的不說,咱家要是能掙這麼一碗真正的金元寶,那還不享福享到天上去了,天天給你撕布做新衣裳,想住多大的房子就住多大的。」
「都說男人有錢了就變壞。」
韓玉怕燙,用手巾在碗底墊了一下,這才端著坐下,笑呵呵地說道,「阿澤,我問你,給你這麼一碗金元寶,你打算納幾房小妾,買多少個丫鬟伺候著?」
「誰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啊?!」
聽了這話,白澤自然是不依的,剛剛入嘴的一枚餃子,也不管燙不燙,被他匆匆嚼了幾口就下嚥了,還沒張口說話,一隻手捂著胸口,彎下腰,頭都快耷拉到地上了,滿臉痛苦的神色,連脖子都漲得通紅。
韓玉連忙放下碗筷,蹲在他身前,神色慌張地問道:「阿澤,你咋啦?」
「燙到心了1。」白澤依然疼得眉頭緊鎖,齜牙咧嘴地回道。
韓玉無奈地在他後背錘了一拳,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其他書友正在看:。人家遇到了什麼事兒。都能長個教訓,你看你,昨兒個剛燙到嘴,今兒個又燙到心了,保不準明兒個又燙到哪!」
陣痛過去之後,白澤很快就恢復了,坐直了身子,歎了口氣,重新端起地上的餃子,辯解道:「聽到你說男人有錢有變壞……這種一棒子打死全天下男人的話,我心裡頭急啊,想趕緊說話啊。這一急就燙著了。」
一旁著急的黃四娘,看白澤又跟沒事人似的,這才舒口氣,說到:「小玉姐,阿澤哥他絕對不是那種人。再怎麼有錢,阿澤哥也不會變壞的。一起吃苦受累都過來了,我看你們倆肯定也能一塊享福。阿澤,你說是不是?」
韓玉捂嘴笑道:「傻丫頭,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男人的表現怎樣。得看現實中的表現,承諾之類都是騙人的。」
白澤聳聳肩,搖搖頭。對韓玉的一番言論,不置可否,甚至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笑裡藏刀,背後插刀的事兒,自古就有。更何況是人心。人心隔肚皮,你怎麼能知道別人肚子裡到底藏著什麼主意。
一個男人是否真心誠意毫無保留地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自然能夠感覺得到。一個女人是真正地愛一個男人,還是圖他的錢財功名之類,男人也能有自己的辨別。
可以說,人世間最亦真亦幻的東西就是承諾了,叫人醉生夢死的是它,叫人痛不欲生的也是它;令人懷有希望的是它,令人滿腹絕望的也是它;讓人不顧一切的是它,讓人畏畏縮縮的也是它……總之,它可以叫一個人活下來,也能輕而易舉地殺掉一個人。
黃四娘努了努嘴,眉頭也擰巴在一起,說道:「可是,我覺得一個人願意給你承諾,說明他很在乎你啊。」
韓玉嘴裡慢慢嚼著餃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這麼一個自幼變飽經苦難的女娃子,心裡頭仍然保有著固有的純真的和善良,也許是從來沒有人給過她承諾,才會讓她抱有如此的念想吧……
人不都是這樣,缺什麼,心裡面最渴求什麼。
白澤說道:「好了,再這麼說下去,餃子都涼了。趕緊吃,吃罷好好說,說的天花亂墜頭暈眼花都沒問題,我在一旁給你們倒茶解渴。」
「我再說最後一句。」
韓玉嘴裡的食物下嚥之後,揚起筷子,笑著說道,「四娘啊,你可知,承諾這種東西,張張嘴,嘴皮子一啪嗒,就能出來。也就是說,承諾只需要一句話,一瞬間,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可是兌現這個承諾,用的卻是一輩子的時光。當然,如果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用一生的時間來兌現給你的承諾,那這個人,不偏不倚,正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承諾越多,責任就越長大,欠的債也就越多。一個真正信守承諾的人,是不會輕易許諾的。而張口閉口就是承諾的人,基本上沒有一個信守承諾的。懂了嗎?」
黃四娘重重地點了點頭。
白澤對韓玉的理論,心裡頭是十二分的贊成,卻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慢悠悠說道:「你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誰學的。不過還別說,真有那麼回事。」
黃四娘微笑著看了看兩人,問道:「阿澤哥,和小玉姐從認識到現在,你給了多少個承諾啊?」
這個時候,白澤碗裡的餃子已經告罄,便放下碗筷,掰著手指頭:「等我算算啊,一個,兩個,三個……三十五個……」
等韓玉細嚼慢咽地把一碗餃子吃光,這才說道:「你還真有毅力,能數到現在,要是沒人管你,你是不是可以數到天荒地老?別數了,數的再多也就是一個而已。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萬千。」
黃四娘立馬好奇地問道:「哪一個?」
韓玉回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止一個吧,我記得好像還有,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還有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還有天生男女共一處,願得兩個成翁嫗……還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韓玉搖搖頭,歎了口氣:「有意思嗎,這麼多不都還是同一個意思?!」
就這麼有的沒的說著,三個人都笑得前仰後合,在安靜的陽光下,如三朵正在綻放的火紅的花,在歲月的河流裡,依然細品似水流年,遙望著雲卷雲舒,不緊不慢,平淡從容。
十字路口,豁二領著一個不高的年輕小伙子,十七八歲左右,滿臉的蒼蠅屎不說,腰還有點不直楞略微駝背。
「豁二,最近生意咋樣,你個小賴種掙了不少銀子吧,都不知道過來看看大娘,怕吃你的還是喝你的!」
崔子豐家的夏氏,早早吃過晌午飯之後,站在路口和韓玉堂的老娘,也就是韓文才的奶奶——樓氏說話。看到豁二後,她站起來,笑著打趣道。
「大娘,你看你,動不動就開我的玩笑。我要是能掙不少銀子,那還不早早來瞧你了啊,根本不需要你說,是不是。」
豁二嘴巴雖然豁,稍稍有些含糊,但口才卻是極好的,能說會道,說了這麼長一段話,難免流下哈喇子,他連忙伸出袖子去擦拭,卻還裝作一副沒發生什麼事的樣子。
夏氏看著他旁邊的年輕後生,問道:「這誰家的,我都沒見過。是不是領著過來見話哩?」
「啥都逃不過大娘的眼。」
豁二兩手「啪」的一拍,嚥了嚥口水,「墩兒哥家的嬸子不是叫我留個心,說是小玉前些日子買回來了個丫頭,想尋個好人家,叫我留點心。這是河北邊兒我一個外甥,叫付狗蛋,正好還沒娶親,想過來看看。」他拍了拍身旁小伙子的肩膀,「愣著幹啥,還不趕緊叫奶奶。」
「奶奶。」付狗蛋傻笑一聲,喊了一句。
夏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付狗蛋,又想了想韓玉丫頭黃四娘那水靈靈俊俏俏的模樣,心想,這豁二還真不傻,這小子長的又傻又呆,四娘有模有樣,人還勤勤,要真是嫁給他,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不過這事兒還得看韓玉的意思,她沒什麼好說的,就指了指東邊:「去吧,這個點兒,肯定都在家。」
「好好,大娘,那俺們去了,不耽誤你跟俺奶奶說話了,你歇著吧。」
豁二朝著牆邊坐著的樓氏點點頭,又向夏氏作了個揖,這才往東邊走,給付狗蛋眼神示意跟上來。
院子裡,灶屋裡收拾乾淨之後,黃四娘滿懷心事地走出來。
白澤看到後,指著她說道:「咋了?看你那眉頭子皺的,有啥話就說出來。」
韓玉也跟著說道:「都說了一家人,有啥就說。」
對黃四娘來說,煩心事無非就是不想被人隨便說個媒嫁了,雖說去買肉的路上跟韓玉提起過,但生怕她忘了,想當著白澤的面再說一遍,就思忖著怎麼說出口。誰知道她剛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大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就是豁二的一聲喚:「都在家嗎?」
註釋:
1燙到心:農家的俗語,吃熱的東西下嚥太快,其實是燙到胃了。溫馨提醒:過燙的食物容易導致食道和胃黏膜出問題,上期吃過熱食物等,或增大患癌的風險,所以,各位盆友多加注意,不要向咱們的男豬腳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