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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話,也看清了他的決心,但韓玉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出任何其他任何回應。
她前往京城是為了尋找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白澤,讓他跟著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千里之徒,孤男寡女,不被人戳脊樑骨才奇怪。
分別之後,各回各家,也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韓玉決定今夜啟程,春草剛剛生了娃子,家裡可能會忙一些,忙歸忙,但也能夠應付。但白澤等不了,越快找到他,這樣心裡才會盡快踏實下來。
等待日落西山,紅霞滿天,韓玉在灶屋裡忙活了一陣子,總算是做好了晚飯。春草尚不能下床,便給她煮了一些米粥,煎了幾個雞蛋。
林氏問道:「怎麼樣,小玉,今兒個文才找你,都說了些什麼啊?」
韓玉答道:「沒什麼。就是東一句西一句地瞎扯皮。」
可能平日裡其他時間各忙各的,各閒各的,但吃飯的時候,總是可以在一起說說話,這也是農家人的餐桌文化。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除了一些忌諱的話題,基本上都會提到。
「過段時間你二哥就要回來啦,這下好了,一大家子終於可以團聚一下。」
得了孫子,韓子明分外的高興,臉上一直都是紅潤泛著笑意,嘴裡嚼著食物,還不忘美滋滋地點著頭說道。
「大娃子,你吃好了沒?」
林氏扭頭看著韓俊,笑著問道,看他愣住不回答,便繼續說道,「你要是吃好了,過去伺候著春草去,看她有啥不方便的地兒。」
「好。知道了,我吃的差不多了。」
說著,韓俊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菜,一口饃,放下碗筷,進了東廂房。
等到韓俊進屋之後,韓子明說道:「他娘,這老大都是有娃子的人了,別再大娃子大娃子的叫了。」、
「叫大娃子怎麼了,那咱大奶奶見了你不也是小毛小毛的叫?」
林氏一聽。就有點不樂意了,提出了自己的反駁。
說到這個稱呼,老太太汪氏年歲大。對低下的晚輩都跟小孩子似的,比如韓子明,汪氏從小叫他——小毛蛋,現在大了,改成——小毛。但也都是對小孩子的叫法,按照她的說法,「你們這些小賴種,還長大了長大了,就是再大,在我眼裡都是小娃子!」
韓子明搖搖頭。一臉的妥協,說道:「好,你喜歡這麼叫。就這麼叫唄。不過在家裡這麼喊喊也就罷了。」
林氏說道:「在外面也是該咋叫咋叫,都是自家人,有啥可顧忌的。」
韓子明看著韓玉,哈哈大笑:「你看,你看。小玉,你看到沒。你娘她當了奶奶,現在牛起來了啊。」
韓玉捂嘴笑道:「爹,你現在不也是當了爺爺嗎,你也可以牛起來。」
「爹是大老爺們,不給跟你娘這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都說飯後抽點煙,賽過活神仙,韓子明說話的同時,已經吃好喝足,慢悠悠,樂呵呵地抽上了水煙。
韓玉忍不住把兩人都多看了幾眼,只覺得眼眶了熱熱的,這些年來,自己以一個穿越者的身份來到這裡,佔有了本該屬於這具身體的福氣,被爹娘寵愛,被哥哥弟弟疼著,還有這麼一個溫柔賢良的嫂子春草,不知道是哪輩子積來的德。
然而,再溫暖的巢穴,也留不住想要翱翔天際的翅膀。
這一去,不說凶多吉少,至少也是困難重重。此次一走,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兩年,她想多看幾眼,牢牢記在心裡,刻在腦海裡,這樣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們也都是始終陪在身邊的。
「小玉,走什麼神啊,快去洗碗刷鍋了。」
林氏站起來往東屋裡走去,嘴裡叨念著,「這毛蛋兒的尿布都該洗了,一泡跟著一泡,咋該這麼多尿。尿布總覺得不夠,我得再多做點,叫他用也用不完。」
韓子明說道:「小玉,別管你娘,這才吃罷飯。要是想洗就洗,不想洗先放著,等到消消食再洗也沒啥。」
「爹,沒事,洗洗碗正好可以消消食,等會兒我看有啥能幫娘的。」
韓玉站起,把碗疊起來,筷子抓到一起,一波端走。其實每次韓子明都這麼說,韓玉都是立即就洗了,畢竟拖拖拉拉不是個好習慣,人又是有惰性的,一旦墮落,就會越陷愈深,無法自拔,為自己的懶惰找各式各樣的借口和說辭。
灶屋裡收拾乾淨之後,韓玉跟著林氏把家裡破舊的衣裳扒出來,用剪刀一塊塊剪成四方形,這就成了孩子的尿布。過去破爛或小的沒法穿的衣衫都不會扔掉,孩子的尿布用得最多,還有就是交情比較好家裡買不起新衣裳的,就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送人。
卻說韓文才回家之後,一直都是緊鎖著眉頭,也不多說話,吃罷飯就走神。
孫氏見他在院子裡呆愣愣地看著地上的螞蟻,走過來,問道:「文才,你今兒個去找小玉了?」
「嗯。」韓文才點點頭。
孫氏試探著問道:「你倆都說啥了?」
韓文才這才抬起頭,說道:「沒啥,就是東說說西說說。」
「你們的事兒,她咋說?」
孫氏終於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歎了口氣,「這種事別磨磨唧唧,要成就結,不成咱趕緊再找,也不耽誤人家。」
「娘,我有點睏了,想進屋躺會兒。」
韓文才站起來,看著孫氏,作出滿臉的倦意。
孫氏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去吧,去吧。」
「他娘,你就別唉聲歎氣的了,聽的人心裡怪抓撓貓爪子抓抓撓撓的感,說心裡難受。」
韓玉堂來到孫氏身邊,看著韓文才的背影,說道,「等明兒個。我就備上彩禮,去找墩叔跟雪嬸子,再看個好結婚的吉利日子,就這麼算了。這自古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再不願意也得願意!」
孫氏連忙點頭,說道:「成,趕緊定了把婚結了。再這麼下去,咱文才非神經不可。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一股腦就看上小玉這閨女了。」
「這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沒聽說過?別說是個人。就是一頭豬,要是看上了,也覺得它美得連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
韓玉堂多少有些生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咬咬牙說道,「你說因為這個事,我得跑到人家家裡求著跟求神似的,這老臉都丟光了。」
孫氏勸慰地說道:「他爹。這有啥丟人的,咱墩叔跟雪嬸子又不會有啥。」
「這我當然知道,那旁人能不說嗎?」
韓玉堂甩了甩袖子,好似上面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說道,「我現在啥也不想。就想趕緊把這事了了。」
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空氣中的涼意通過鼻腔進入肺腑之中。讓人有種飲冰的感覺,比吃了冰激凌都覺得透心涼。
等到東屋裡爹娘說話的聲音漸漸淡下去,東廂房裡的燈火熄滅,韓玉出來,站在院子裡。累了,又提了個小凳子。坐著,仰望著滿天星辰,一條銀河似帶,牽牛織女遙遙相望。嘴裡不由得說出哪句品味了多少遍的詩句: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1
韓玉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寫這首詞,固然意境極美,感情真摯,只是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如果能夠朝朝暮暮,誰會選擇你在天涯,我在海角,終日不得相見,忍受著相思的苦楚。
「阿嚏!」
入夜之後,涼意越來越濃,韓玉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這才回過神來。剛才陷入沉思,竟然沒有感覺到冷。這才趕緊起身,揉了揉胳膊,進了屋,小心翼翼把門關上。
點了燈,關好了窗戶,身影巨大,投在牆上,忽閃忽閃。
上次整理的包裹在床角里躺著,韓玉伸手拉了過來,抱在懷裡,生怕落了灰塵似的拍了拍,放在桌子上。拉開梳妝台的小抽屜,拿出先前寫好的信箋,攤在桌子上用手弄得平展了,這才如釋重負,長長出了口氣。
這個夜,顯得特別安靜,連往日裡遠遠近近渺茫的狗叫聲都沒了,蟋蟀等小蟲兒也都罷工似的沒有聲響。
坐了一會兒,直到燈火漸漸黯淡下來,韓玉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長針,挑了挑燈花,這才又亮了起來。
「爹,娘,還有大哥,二哥,嫂子,你們自己要多保重。」
韓玉長長吸了口氣,鼓起嘴巴,憋了一會兒,又長長地吐出來,燈火一下子跳動起來。這麼多年,她在農家裡,從未聽說過有女娃子為了愛情而毅然決然地追尋,倒是有男子為了心愛的姑娘不顧一切的事情。所以,他並不奢求家裡人都理解她支持她。儘管,曾經覺得老老實實嫁人,安安穩穩過日子,是作為一個農女最好的選擇,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勾……勾勾勾……」
就這樣坐了不知多久,燈早已經熄滅,韓玉依然絲毫沒有睡意,外面已經響起了雞鳴聲。
韓玉站起來,把包裹跨在身上,輕輕開門,走了出去,踏上了北上京城的旅途。
註釋:
1出自宋.秦觀《鵲橋仙》,全詞如下: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ps:
先補上昨天的,今天的晚點更上。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