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2;
有了屬於自己的文房四寶,韓冬和韓俊兩個人各種興奮激動,愛不釋手,哪怕睡覺都還抱著。
就算因此睡得晚了一些,但心裡繃了一根弦,兩人還是不等韓子明和林氏來喊,就早早醒來起了床,穿上最體面的衣裳,洗漱之後,精神抖擻。
「娘說人是衣裳馬是鞍。小玉,你看二哥怎麼樣?」
韓冬站好了,把衣服上的褶皺順了順,面向韓玉,非常莊重地問道,「不准瞎說,要說實誠話。」
韓玉笑道:「我覺得娘說得對。」
韓冬急了,說道:「哎,不是!我不是問你娘說的對不對,是問你覺得我這身打扮怎麼樣。」
「長相清秀,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好一個風流小才子。」
韓玉終於停下了正練習著的八段錦,站定了,捂著嘴笑道,「不對,不對,再讓我仔細看看。猛地一看,頭頂隱隱約約閃著金光,原來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再掐指一算,二哥你將來必成大器,考中狀元。」
「哈哈哈哈……」
一瞬間,幾個人的笑聲在院中響起,此起彼伏,韓俊和春草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站不穩腳。
春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說道:「小玉,你啊,這副模樣就是集市上的算命先生都學不來,乾脆給人算命去好了。」
韓俊本來還在笑,聽了春草的話,立即就止了笑,有點生氣地說道:「春草,你別亂說,你沒看集上算命的先生都是瞎子嗎?小玉好好的,算啥卦!」
「嗯。」
春草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紅了臉。低下了頭。
韓冬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努了嘴說道:「小玉,你又亂說,這段時間你老是胡說,再這樣二哥可就不疼你了。」
「小玉是誇你呢,說這麼好聽的話,還被你這麼說,恐怕要委屈哭了。」
韓俊蹲過來,和韓玉咬了咬耳朵,隨後站起來對韓冬說道。「惹小玉哭了的話,咱爹咱娘的破鞋就要打在你身上了。」
這個時候,再看韓玉。眼睛眨巴眨巴,眼圈開始泛紅,給人下雨前烏雲密佈的感覺。韓冬一看立馬就軟了心腸,趕緊過來,說道:「小玉。別哭,二哥錯了還不成嗎,二哥給你說著玩呢。再怎麼也會疼小玉的。」
「哈哈哈……」
這次是韓玉和韓俊同時大笑出來,韓冬再次愣了。
「別亂啦,飯做好了,趕緊吃。吃罷趕緊上學堂。」
林氏從灶屋出來,看到幾個人的樣子,特別是韓冬。上去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二娃子,瞧你這樣子,跟賴氣包子似的。趕緊吃飯。」
賴氣包子,是農家人對「蟾蜍」的叫法。蟾蜍之所以得了這個名字。還是有些說法的。蟾蜍的行動遲緩,當人拿著小棍什麼的去碰它,它就會一動也不動地四腿一縮,氣得肚子鼓鼓的,越是碰它,肚子就越大,到最後是圓溜溜的,跟個包子似的,加上披了一身賴皮,滿身疙瘩,故名「賴氣包子」,也有人叫「賴氣蛤蟆」。
韓玉的神秘感在白澤心裡又增添了一些,從一開始在白府的見面,到現在,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隨著接觸越來越多,他越是覺得她的秘密更多,好似漫天的星辰。
匆匆吃了一些,兩人挎著林氏用做衣裳剩餘下來的布料縫製的書袋,蹦蹦跳跳地出了,這讓韓玉想起了那首自幼便唱起的歌謠:小丫嘛小二郎啊,背著個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不怕那風雨狂……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轉過胡同消失不見,白澤笑著說道:「好了,他們已經走了,現在我們也走吧。」
林氏囑咐道:「去吧,小玉,今兒個你不用做活了,反正那張花樣已經做好了,讓你歇歇。你阿澤哥哥好不容易想出去轉悠一下,你就陪陪他。」
韓子明也添了一句:「別把他往賴孩子堆裡領,學壞了,那可不成!」
「爹,娘,放心吧。」
雖然有些無奈,但跟在白澤身邊走的時候,韓玉還是不忘應了一聲。
白澤問道:「韓文才很厲害嗎?」
「嗯。」
韓玉仰頭看了看白澤的神情,以及從他身上散出來的一絲殺氣,不由問道,「怎麼,難不成你想和他切磋一下?」
白澤點了點頭,說道:「正有此意!」
「我們現在這個點過去,恐怕他的先生還在,而且他爹娘應該不讓我們打擾他。」
韓玉說出了自己的顧慮,誰知道她話音未落,白澤就插嘴淡淡地說道:「這個交給我,你不用操心。」
不知道是因為「文人相輕」,還是他察覺到了什麼異樣而心生醋意,韓玉覺得白澤現在就像是一匹雖然很瘦弱,但仍舊喜歡並享受戰鬥廝殺的草原狼,不顧一切守護自己所珍視的「獵物」。
在韓文才的家門口,韓玉往裡面探了探腦袋,不巧,正好被坐在堂屋門口做活的孫氏看到。
「小玉啊,是不是來找文才玩?」
孫氏一臉的笑意,說道,「文才他現在正聽先生教書,沒時間玩,你吃罷晌午飯再來吧。」
「嗯,知道了,嫂子。」
韓玉應了一聲,連忙縮回來,對白澤說道,「看,我沒說錯吧,咱們先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誰知白澤直接跨進門內,還往裡走了幾步,對著堂屋門口的孫氏,拱手說道:「嫂子,我是縣城白家的白澤,也是從小就讀書,這次好不容易來一趟,就是想跟文才討教一番。」
因為白澤的聲音很大很清朗,連在內屋歇息的韓玉堂都聽到了,連忙趕了出來,看到白澤年紀雖小,卻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打心眼裡喜歡,連忙說道:「縣城白家。就是小玉將來的婆家吧。成,過來,跟我一起去書房,看看這死小子學得怎麼樣了。」
「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斌斌,然後君子。」1
「先生,這句話啥意思?」
「質樸勝過了文飾,就會顯得粗野;文飾勝過了質樸,就會顯得虛浮。文才和質樸兼備,然後才能成為君子。」
「啥叫質樸?啥叫文飾?」
「這個嘛。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很多道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你多多思考體會才行。」
……
「先生,教了這麼長時間,喝茶歇息一會兒吧。」
韓玉堂恭恭敬敬把教書先生請走歇息,對韓文才說,「文才。這是縣城來的白家的少爺,讀過不少書,你們都是同齡人,多交流一下,對以後有好處。」說完之後,韓玉堂便離開了。對於做了十幾年生意的他來說,自然懂得:經常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同理。在學業上,讓韓文才多多結交富貴官宦人家的子弟,這樣對以後的前途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小玉,還以為你嫁到縣城不回來了,這段時間我就悶在家裡讀書。沒有去找你,你不會怪我吧。」
韓文才一臉的興奮。紅著臉,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韓玉問道。
「韓文才,我叫白澤,是小玉以後的夫婿。」
不等韓玉說話,白澤表現出了少有的不耐煩,說道,「你讀書讀到什麼程度了?」
韓文才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鬱,不過很快就一掃而光,並不看白澤,而是看著韓玉,說道:「《詩經》已經讀完,現在正在讀《論語》。」
白澤被無視,多少有點來氣,便難問道:「那我問你,《毛詩序》提到《二子乘舟》2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韓文才一聽就愣了,二子乘舟他將就著還能背誦出來,但《毛詩序》他並沒有接觸過,這才轉過眼神,看著白澤,不好意思說道:「不知道。」
「《二子乘舟》,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爭相而死,國人傷而思之,作是詩也。」
白澤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自己回答之後,說道,「那我再問你,你可知『投桃報李』出自詩經的哪一篇?」
韓文才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無言以對,臉上紅得厲害。
「還是我來回答吧,《木瓜》3。」
韓玉在一旁愣住,心想白澤忽然成了這樣,跟紅了眼的狼似的,像是變了一個人,見了韓文才跟見了仇人一般。出這麼難的題目,恐怕沒有幾個這年齡段的孩子答出來。不過他也因為此白澤刮目相看,暗讚道,白澤這個早產兒果然也是個天才。
「那我再問你,論語中最能體現孔老夫子……」
不等白澤說完,韓玉連忙打斷了他,說道,「阿澤哥,你就不要為難文才了,這些他估計還都沒學到,有些雖然也有涉及,可能考慮得沒有這麼深。」
「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以文才的天資,想必能夠理解這兩句話。」
白澤轉身摸了摸韓玉的肩頭,說道,「好了,小玉,我們回去吧,不要打擾文才的學習了。
憋了一肚子的話,出了大門口,韓玉這才大聲說出來:「阿澤哥,你剛才太過分了。文才年紀還小,哪裡會懂這麼多?」
白澤風輕雲淡地反問了一句:「你年紀更小,不是也懂很多?」
不得不說,出來之後,白澤的神情放鬆了不少,說話的語氣也緩了,淡了,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小童子,哪像剛才,吃了火藥似的,一副衝陣殺敵不死不休的樣子。
韓玉眼珠子轉了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白澤,心裡犯嘀咕,這傢伙不會是吃醋了吧,可是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叫吃醋?
白澤不失時機地把手掌放在韓玉的頭上,輕輕撫著,說道:「真想知道,你這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
這個動作,這個腔調,使得韓玉一下子陷入了前世的回憶之中。
穿越之前,談了幾年的戀愛,已經忘了多少次他這樣手掌放在自己的頭上,輕輕撫摸著,一臉無奈地說著「真想知道,你這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而每當他這麼說,她就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感情是真誠熾熱的,不顧一切的,但正是因為在乎,所以就會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導致什麼事都會想很多,有的沒的,好的壞的。這就使得,只要有關他的事,她就好像是戴了放大鏡,小事當成大事,大事當成更大的事。而他,卻不懂這份感情,不懂她為什麼凡事都要斤斤計較,說她小肚雞腸,不懂的寬容理解,不懂得真正的愛情。他最後一次做這個動作,說這句話,便是分手的那天,隨後他說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轉身離開了,直到身影消失,也沒有轉身。
剛開始韓玉痛苦的要死去一般,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沖淡了這些。與其說是沖淡,倒不如說是歲月的塵土把它掩埋在了心裡。不管之前是怨還是恨,不可否認的是,她心裡仍舊有他,在乎他,否則也不會一直保持單身,不論是誰來追求,她都付之一笑。
韓玉嘴巴動了動,默默說道:「興許,這是我的劫難。」
「小玉,你怎麼了?」
白澤看到韓玉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走了神,跟個人偶似的,還自言自語,關切地問道。
腦海裡閃過了幾年的生活經歷,現實中也不過剎那,聽到白澤問話,韓玉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阿澤哥,我沒怎麼,你想去哪玩,我帶你去。」
「這裡。」
白澤右手食指點了點韓玉的眉心,笑著說道。
「去你的。」
韓玉邁開步子就打算走開,嘴裡還嘟囔著,「二哥還說我總是瞎說,我看你才會瞎說。走了,既然你不說去哪,那就回去了。」
「鍋碗瓢盆,筆墨紙硯,香脂水粉,糖稀面人……應有盡有,來看一看,瞧一瞧……」
隱隱約約聽到從金錢莊方向傳過來的貨郎叫賣聲,韓玉一下子來了精神,加快了步子小跑回家,不忘回頭說:「阿澤哥,你在外面等一會兒,我去叫娘出來啦。」
……………………
註釋:
1出自《論語.雍也》
2出自《詩經.國風.邶風》,全詩如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3出自《詩經.國風.衛風》,全詩如下: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ps:想必瓊瑤阿姨的名字,就是來自這裡~
ps:這一章寫了4000+字,第一天上架,第一個vip章節,希望大家會喜歡。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