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水尚算充足,和窯坑相連的水溝裡,會聽到潺潺的水聲。
窯坑,是多年前挖沙子燒窯而形成,後來因為地陷的厲害,成了一個小型的湖泊,坐落在杏花村的北面,使得杏花村北頭的人與毛塚隔湖相望。
因為和地下水連通,兩三里地外的粉河也是和地下水連通,所以窯坑的水是常年充沛的,多餘的季節水更大,不似那些人為挖出的水坑,至少它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乾涸的情況。
「小玉,弄這些豆角子幹啥,不能吃不能喝的。」
韓冬指著頭上掛著的一個個皂莢,仰著頭說道,「一開始我以為能吃,還偷偷嘗過,苦死人。」
韓玉瞇著眼睛,挑了挑眉,問道:「想不想頭上不癢,而且不生老母豬?」
韓冬一臉的嚴肅,義正言辭地回答:「那還用問,當然想啦!」
「那就在這旁邊樹林裡找個長點的棍,咱夠一些回去。」
韓玉朝著旁邊一處樹林指去,又指了指大路兩旁的皂莢樹,「這些豆角子洗頭洗澡洗衣裳,可都乾淨得很,等我加工一下,你們用過之後就知道了。」
「小玉,從你病好會說話,一直以來都是既聰明又能幹,腦子好使得很。」
韓俊在一旁笑著,摸了摸韓玉的頭,捋了捋袖頭,說道,「這麼高一點的樹,用什麼長棍,看我的。」說完,兩腳一蹬,把鞋子蹬掉,抱著樹幹就往上爬。
「大哥!」「小俊!」
韓玉和春草幾乎是同時喊出來,韓冬在一旁欽羨不已,還撓著頭,說道:「我怎麼沒想到啊。」
韓俊就像一隻敏捷的猿猴,腳一蹬,身子一躥,不幾下就爬到了大約四米高的三分叉處,他站在岔口,往下看,還不忘調侃道:「你滿腦子都是吃的,要是能想到,那就不正常了。小玉,春草,我開始了,你們在下面撿就是了。」拽著皂莢,一個個往下扔。
韓玉在下面大喊:「大哥,你小心點,千萬不能摔著!」
「小玉,你就放心,咱大哥爬樹的功夫厲害得很,沒幾個能比得上。」
韓冬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好像自己的功夫也不弱似的,「難不成你忘了,當初我們跟著大哥掏鳥窩,弄了好多鳥蛋,不過被爹娘罵了,咱倆每人得了一巴掌,大哥挨了幾破鞋。」
「挨個打記這麼清楚,爹娘還不是擔心我們摔著。」
韓玉說罷,就繼續看著樹上的韓俊,生怕他腳下一個踩空摔下來,不過韓俊每一步都很謹慎,她的擔心便成了多餘。不過她心裡頭頗不平靜,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畢竟太多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有個什麼閃失,那便是不可挽回的損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弄得差不多了,加起來有一小堆,韓玉連忙喊停:「大哥,你快下來,夠用了,我們先弄這些用著,好用的話再來夠就是。」
有句話叫上山容易下山難,不過爬樹不是這樣,要反過來,成了上樹困難下樹簡單。
韓俊小心翼翼環抱樹幹就滑下來,安全著陸,這在農家被稱為「禿嚕」。
皂莢,洗衣裳的時候用上一些,去污能力很強,勤勞智慧的農家人自然也發現了,不過也就是洗洗衣裳,而且還不常用。其他的用途如洗頭髮洗澡洗臉等,都尚未開發出來。
「大哥,二哥,要不要從西頭回去,剛好路過去看看咱姥?」
回去的路上,韓玉想起姥姥柳氏的苦難日子,忍不住一陣心疼心酸,想過去瞧瞧,幫不幫得上忙是另外一碼事。
韓冬一臉的不悅,嚷道:「不去!咱妗子那熊樣,見了犯噁心!」
「小玉,我也不想去。見了咱妗子,我就想一股腦子掐死她,把這種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直接也餵狗吃了。」
韓俊長長歎了口氣,牽著韓玉的手,說道,「小玉,你要是想見咱姥,等這兩天地裡忙完,讓咱娘把咱姥叫過來住幾天,這樣就成了。」
春草在一旁聽得驚訝的不得了,說道:「再賴也是妗子,哪能這麼說?」
韓冬說道:「哎呀,你才來不久,不知道啥情況,慢慢就知道了。」
經過一番商榷,四個人還是沒有從西頭過,而是操近道,打算從胡同的另一邊回家。路過六爺韓明山大門緊鎖、門口已經生出很多野草的冷清蕭瑟的家,免不了一陣背後發冷,當初韓宏成被韓宏信的鬼魂附身的情狀,依舊歷歷在目,幾個人都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
在這農家,關於鬼神,用的最經常的幾句話就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虧心事,半夜鬼敲門;行得正就不怕鬼附身……因為親眼見到了,所以使得韓玉過去接觸到的唯物論無神論等世界觀都毫無保留地崩塌掉,現在的觀念則成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最直接的一個證明就是,如果沒有鬼魂,何來她的魂穿?
「幾個熊娃子,現在才回來!」
看到四人進了院子,姜氏抬起枴杖,在地上敲了敲,隨後指著豬圈,說道,「我一身老骨頭架子,這豬食也弄不動,你看叫咱的豬餓成啥樣了?!」
韓玉順著姜氏的枴杖看過去,只見二師兄趴在豬圈上,一副望眼欲穿、苦苦等候的模樣,眼看要成了「望夫石」,嘴裡不時「哼哼」幾聲。
「恁(你們)爹清早起來走的時候,餵了一頓,一下子餓到現在。」
這豬養到年底賣掉,可是過年的保障,姜氏難免心疼,枴杖掉過頭來,指著韓俊說道,「要是餓得瘦了,等到年底,賣的賤。大娃子,快去,給它弄一桶食兒。」
「小玉,我頭癢。」
韓冬小手放在韓玉的頭頂上,另一隻手撓著頭,一副鬼靈精地模樣,說道。
「走,灶屋裡開工。」
韓玉抱著皂莢,進了灶屋,放在案板上,拿了搗蒜的石舂,在裡面扔了幾個皂莢,使勁搗碎,累得不行了,把搗石遞給韓冬,「二哥,你來,多搗碎幾個。嫂子,你在小鍋裡添點水燒燒。」
一切按部就班進行,韓玉把搗碎的皂莢扔在鍋裡,大火煮著,半個時辰左後,本來半鍋清涼的水,變成了棕黑色。
「給,別燙著哈。添點涼水,去洗洗頭。」
韓玉用大勺子往韓冬手裡的木盆舀了幾勺皂莢水,揮舞著勺子說道,「把頭埋進去好好泡泡。」
看著一鍋變了色的水,春草咕嘟嚥了一口氣,問道:「小玉,這真管用?」
「那是必須的,如假包換。」
韓玉一臉得意的神色,這種使用方法,畢竟粗糙了一點,但以現在的條件想研製出香皂來,阻礙條件太多,只能暫時將就一下,但如此純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劑的洗髮水,絕對給給力。她舀了一勺子皂莢水,聞了聞,說道,「等二哥洗完,咱也洗洗。不用不知道,用了保準兒嚇一跳。」
「這弄的啥洗頭,淨是『胡擺貼兒』(胡鬧)!」
姜氏一旁看著,韓冬弄了一盆幾乎黑色的水,一頭扎進去,枴杖在他屁股上輕輕敲著,忍不住說道。
「奶,這是偏方,你不懂,可以淹死老母豬,頭皮也不癢。」
韓冬就這麼在地上蹲著,頭在水盆裡浸著,嘴巴和鼻子在外露著,大聲喊道,「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使喚了。」
幾個人一聽,立馬就笑開了,特別是韓玉,心想這皂莢水又不是安神補腦液、腦x金、黃金搭檔什麼的,洗個頭能把腦子洗的靈光起來,那還真是見了鬼。自家二哥這個萌正太兼吃貨,不愧是家裡的老二,總愛時不時犯二,也因此給人帶來很多的歡笑快樂。
四個娃子依次洗了頭,洗了臉,個個精神抖擻,特別是韓冬,跟打了雞血似的,在自個兒頭上撈摸來撈摸去,眉開眼笑,笑成了一朵花。
「大哥,小玉,嫂子,要不咱們再去多夠點回來放著,萬一叫人家弄完了,咱咋辦?」
韓冬人雖小,卻看得長遠,知道未雨綢繆的道理,大膽提議道。
「明兒個上午不是還去送飯嗎,到時候再弄不就成了個!」
韓俊看了看春草披散的順滑的長髮,四目相對,臉上禁不住一陣羞紅,慌張地轉向韓玉,說道,「小玉,你還別說,這真管用,之前頭上會有一點子癢,現在清爽的很。」
被人誇讚的感覺真心好,哪怕是韓玉這個披著蘿莉外衣的大齡剩女,對這種小小的誇獎很受用。當初工作的時候,每天被頂頭上司劈頭蓋臉地罵個不停。做得好,罵,覺得你可以做的更好,沒有盡力;做的不好,罵,覺得你是窩囊廢,不如滾蛋。
在韓玉看來,一個企業的文化建設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應該有起碼的尊重和認同,否則,反正都是拿同樣的工資,能做一百,我只做五十,說得過去就成。你把我當成牲口使,沒有絲毫的人本關懷,我自然也不把你當做一回事,凡事湊合。
正當她微笑著品味這份來自孩子天真無邪的讚美和認同,忽然外面響起了五奶奶秦氏的聲音:「墩兒,雪,不得了啦,你家的狗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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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沒睡好,早早被外面不知誰家的熊孩子吵醒了,碼完字上傳好就滾去困覺了~關於皂莢具體用法的考據做的並不好,希望大家諒解,以後會注意的~繼續求收藏和推薦票……妹紙們威武!碰到蟲子,請勇敢捉一下!咱果斷噴灑農藥,有什麼建議和意見請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