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領頭的那名騎士應諾了一聲,飛身下馬,度著碎步走到了裴元紹等人的面前。殺氣盡斂,知禮守節,一看就是從大世家裡出來的人物。就連走的那種步子也恰到好處,既不會影響速度,又能讓人感覺不到敵意。
「我家老爺乃是長安鍾家的族人,有事請教諸位官爺,還望不吝賜教。」走到近前,姜冏先一抱拳,言辭懇切的說道,而後又掏出兩塊蠶豆般大小的金彈子,朝裴元紹遞了過去。
姜冏雖然是世家子弟,飽讀詩書之餘,卻也懂些人情世故,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要想從這些這些軍官口中套出消息,就非得下本錢不可。出手卻是毫不猶豫,那兩顆金彈子,少說也值個七八貫前,足夠一戶中等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只是可惜,他這回卻是打錯算盤了。
裴元紹愛財,但還懂得輕重。想都沒想就把手一擋,怎麼也不願接那金子。「無功不受祿!足下大可不必如此。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來,若是我能說的,一定如實相告。」
姜冏見對方執意不肯收著金子,也不強求,臉上露出一次讚許之色,又躬身問道:「官爺倒是客氣,那姜某也不矯情了,還請問閣下這一支人馬,是漢中張魯麾下?還是西涼韓遂麾下?」
長安有崤函之固,能直接攻擊到長安的無非也就漢中,西涼,河東三地而已。其中河東是白波軍的勢力範圍,而如今白波軍正在洛陽與李傕鏖戰,顯然已無力分出這麼一支人馬過來。在長安那些世家的猜測中,這次攻佔洛陽城的隊伍,不是西涼的韓遂、馬騰,就是漢中的張魯。
「都不是,我們是破虜將軍,關內侯曹昂曹將軍的麾下士卒。」裴元紹搖了搖頭,有點茫然的答道。
他回答的聲音並不大,聽在姜冏耳朵裡,卻有如驚濤駭浪一般,難以平靜下來。「曹昂?居然是他!」失神的呢喃了數句,猛的又朝裴元紹拱了拱手,姜冏又飛快的跑了回去,跑到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下面,將剛得知的消息說了出來。
「曹昂?原來是他!」和姜冏剛才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馬車裡面那個蒼老的聲音,同樣的發出了一聲驚呼,顯然這個消息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和姜冏略有不同的是,姜冏說的是「居然是他」,而老者說得卻是「原來是他」。
但凡能稱得上世家的,無一不是上百年的豪族,人力,財力還有複雜的社會關係網都可以說是難以計量。如今正逢亂世,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這些世家也不可能不派人四處刺探消息。曹昂這個剛剛崛起的鄰居,他們自然認識。
不過認識歸認識,大部分長安的世家子弟,對這位流寇出身的將軍大多還是不以為然的,畢竟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發展潛力實在是有限。在一夜之間讓長安易主,怎麼看也不像是這種流寇能幹出來的事。
因此在得知長安已被人攻陷的時候,即使是馬車中這位老者也沒往曹昂身上想,只是驚詫過後,細細思量,卻也發覺並非沒有這個可能。
馬車裡的老者,突然掀開了簾子,滿臉凝重的打量著不遠處的裴元紹等人。這人看起來其實也並不老,最多也就四十來歲,皮膚白淨,頜下留著幾縷美須,雖然是坐著,腰板也挺得筆直,看起來絲毫沒有文人的柔弱之氣。
「阿冏!你看那十幾名士卒比之西涼軍如何?」
看了許久,那文士又將簾子放了下來,對著仍在身旁護衛的姜冏問道。
「戰鬥力應該稍遜一籌,但是軍紀卻要好上許多。」姜冏略一思量,沉聲答道。
「軍紀?……嗯……這曹昂雖是流寇出身,倒是比李傕這些蠻子要好上許多。」一聽軍紀還好,那文士本有些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又朝著馬車外面喊道:「好了,別耽擱了,出發吧。讓老夫來會一會這個曹昂,看他到底是雜魚還是騰龍?」
在外面的姜冏答應了一聲,也不廢話,一個鷂子翻身上了戰馬,朝前一指。「走……」
轟隆隆的車輪聲想起,隊伍又很快的移動起來,當路過裴元紹身旁的時候,那姜冏又朝著這群士卒拱了拱手,突然飛快的揮出兩道殘影。
只聽砰砰兩聲,一旁的牆壁上瞬間出現了兩個深大數寸的細洞,仔細一看,裡面居然嵌進去了兩顆金蠶豆,卻是對方通過強勁得指力給射進去的。
這一手「彈指神通」可把這些士卒給看傻了,這樣的指力已不在紀靈之下。
眼見馬車行駛在主幹道上,朝著皇宮方向緩緩開進,裴元紹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追上了去,跑到姜冏身旁,朝他喊道:「喂!你們是想去拜見我家主公嗎?」
「嗯……正是!」姜冏勒馬答道。
「呵呵!那你們可走錯路了,我家主公現在在城西的縣衙門辦公,你們走的這條路是通往皇宮的,完全不對嘛。」裴元紹笑著答道。
他可是曹昂軍中出了名的機靈人,和姜冏簡短的交談了兩句,就猜出對方是去拜見曹昂的。感覺對方人還挺客氣,倒也樂的給他們指指路。
「縣衙門?怎麼不在皇宮呢?」姜冏還沒答話,聽見動靜的那名馬車上的文士,卻又掀開了簾子,從馬車裡冒出一個頭來。詫異的問道。
「這位先生是……」裴元紹正和姜冏談話,突然又冒出這麼一個儒雅如夫子般的人物,不由問道。
「哦!這位小友,老夫乃是長安鍾家人鍾繇。這次卻是代表我們鍾家想去拜見曹將軍的。」鍾繇捋了捋頜下的美須,神態自然,讓人望之可親。
「哦!原來是鍾先生。皇宮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我家將軍身為人臣,未經天子傳召,貿然進入已是大罪,又哪敢在那裡辦公啊,鍾先生卻是說笑了。」見這文士華服錦衣,一副謙謙君子模樣,裴元紹眼神一轉,說話也變得儒雅起來。
他知道曹昂不入住皇宮是不想落人口實,和君臣之道沒有半點關係。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還是必要的,當然對於他這個說法,久經事故的鍾繇也不可能會當真。
不過,即使如此,卻也擋不住鍾繇從心底對曹昂湧起的一股欣賞之情。要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面對那奢華的宮殿,都能冷靜的思考利弊的。當年董卓佔據長安以前,也是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一朝得志,就完全陷了進去,每日沉醉於紙醉金迷之中,不理政事,自然就敗落了下去。
曹昂能有這種自制力,無論能力如何,已經能當得其鍾繇一聲讚歎。
「這是一個想幹大事的人啊!」
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