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庭卻道:「臣剛才去看望傅山河,傅山河雖然深受打擊,可對羅玉娘仍舊存有舊情,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知道羅玉娘有古怪,也狠不下心來休妻的,即便為了達成皇上的意願最終妥協了,心中定然存有芥蒂,羅玉娘的死,反而讓他內疚,對羅玉娘念念不忘,西北如今雖然安定,可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又當如何呢?傅山河正值壯年,若是應用得當,便可駐守西北三十餘年,所以臣懇求皇上,無論是為了什麼,鬧到不可回轉的地步總是不好的。」
皇上神色緩和了一些,道:「朕何嘗不想這樣,可那羅玉娘就是傅山河的一道死穴,為了她一句話,傅山河便投靠了韓千帆,也是為了她一句話,傅山河又背叛了韓千帆,如此這般,我怎麼敢重用傅山河。」
徐廣庭道:「皇上顧慮的是,可羅玉娘在傅山河心裡已經留下了痕跡,依臣來看,與其想法子消除這些痕跡,倒不如想如何拉攏羅玉娘,為自己所用。」
皇上果真沉吟起來,徐廣庭達到了目的,便告辭出宮了。
此時的徐家,徐二夫人正和徐老夫人抱怨:「……寶菱這孩子看著面善,踩起人來可是個狠心的,公中一個大廚房,您這兒不說,大嫂和她自己的院子裡都添了小廚房,怎麼單單我這兒沒有,傳出去,她就不怕人家說她不敬尊長。」
徐老夫人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雕花攢盒,裡面是隔壁端王府送來的新鮮果子,淡淡道:「雖說府裡開了三個小廚房,我這邊這個是廣庭孝順,說我年紀大了,吃的東西要格外精心,這才另外開了小廚房。撥了人手,卻不是公中出錢,一應花費都是廣庭出,而你大嫂那邊,則是寶菱私下出銀子孝敬的,說你大嫂住的地方有些偏遠,冬天冷,飯菜端過來早就涼了,這才另外開了小廚房,等到夏天就停了的。()寶菱那裡的小廚房也不是她新開的,而是原先就有的,再者說。她如今是武英侯夫人,想開小廚房也是應當的。」
一大篇話說下來,讓二夫人臉都黑了,說來說去,還不是嫌棄他們二房住了進來。都是姓徐的,憑什麼他們就不能住進來,二夫人也明白大嫂的嫌棄,可她堵著這口氣,寧願被人嫌棄,也得住進來。自己憑什麼搬出去吃苦受累的,白叫大房的人得意,就算為了膈應他們。也得留下。
二夫人僵硬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著,別人都有小廚房,就我那兒沒有,叫下面的人看見成什麼樣子?」
徐老夫人啜了口茶:「且不說你住的地方離廚房近。用不著小廚房,就算開了。這一應的花費都要你掏銀子,你要是想要這個面子,我把寶菱叫來,只管給你開就是了。」
二夫人黑了臉,嚷起來:「拿錢拿錢,那公中的錢都到哪兒去了?爹為官幾十年,攢下的那些家業又都到哪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既然拿了那些家產,就該管我們的吃喝,如今反倒我處處掏銀子,這是什麼道理?」
徐老夫人也沒有生氣,平心靜氣道:「你也別忙著生氣,先算算這個帳,太爺生前是攢下了不少家產,可大部分都置辦了公產,那都是留給嫡長子襲承的,別嫌我說話難聽,二房是一分也拿不到,除了這些,太爺還有一些私產,交給了我保管,等將來我死了,你們分家,再把這些東西給你們,這又是一筆,將來單算的,你也不用說不把你們當兒子,什麼都沒留給你們。」
二夫人的嘴張了張又闔上了,只是眉眼間越發的凌厲。
徐老夫人也不理會她,逕自道:「除了這些東西,大房二房一向分得清楚,平日裡吃喝都是公中出銀子,可太爺和被罷黜官職的那幾個月,家裡一點進項也沒有,只靠著莊子上送來的東西度日,公中的銀子又花了七七八八,這還不算,你大嫂又往裡貼了兩千兩銀子,寶菱當家時又貼了三千兩,如今咱們的吃喝嚼用,花的都是皇上賞給廣庭的銀子,這一來一去,大房貼著這麼多銀子,你們二房不僅一個子兒都沒出,吃喝嚼用卻花了一大半,這筆賬又怎麼算?」
二夫人神色又僵硬了幾分,道:「老大老二都沒有差事,沒有進項,都靠著公中的月例吃飯,多花一些也是有的。」
徐老夫人點點頭,喘口氣,繼續道:「要說老大老二沒有差事,你們當父母的是幹什麼的?不知道為兒子打算?做父母的不為著兒子打算,卻指望著侄子,叫廣庭為了堂兄的事情奔波,沒有這樣的道理,如今百廢待興,皇上啟用了不少新人,為什麼不叫二老爺托托人走走門路?都指著廣庭一個人吃飯,不說為他分憂就罷了,還整日弄這些瑣事來鬧,這是你做長輩的道理?你對著我一個婆婆大喊大叫,這是你做人兒媳婦的道理?」
二夫人滿頭大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二兒媳婦不再叫嚷,徐老夫人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如今不是太爺當家的時候了,你們是做兒子兒媳的,吃喝不愁,如今是廣庭撐著這個家,你們就該知情識趣,沒有廣庭,咱們能住這麼好的宅子?沒有寶菱,隔壁端王府能把咱們當成鄰居走動?端王爺能叫人把貢上的茶葉,絲綢,瓷器送過來給咱們?你是做嬸子的,寶菱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你替她著想一分,她便還你十分,你為了一個小廚房就這樣鬧,叫寶菱臉上怎麼過得去?你也不想想,若秋還沒說人家,廣安還小,這日後不都得是寶菱幫著操辦?你得罪她又有什麼好處?」
二夫人細細一想,不禁冷汗直流,徐老夫人看在眼裡,道:「行了,話說的再多,你不明白也沒用,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二夫人失魂落魄的出去了,徐老夫人不禁歎了一口氣。
楚夫人一直坐在內室聽著,此時走出來,臉上也不好看:「二嫂就是這樣的人,娘也不必生氣。」
徐老夫人疼愛的摸著女兒的手:「我還能不明白她?只盼著她真心想明白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我這番話多半是白說了。」
又不想說這些煩心事叫楚夫人跟著擔心,道:「你可看中了哪個?」
楚夫人道:「若秋雖是嫡女,可性子軟弱,剩下的若蘭若霜就不說了,都不合適,若雪年紀小,還看不出品行,我原來就看中了寶菱,偏她對這些事情都不上心,我以前去問了顯國公,他也不是個看重虛名的,只問寶菱高不高興,我瞧著多半也不成。」
徐老夫人沉默一會,道:「還是再看看吧,徐家的絕技難道在你們這一輩就斷根了?」楚夫人點點頭,也有些黯然。
陸寶菱卻在看著松月和安菊打算盤,翻賬本,陸寶菱看著自己的嫁妝冊子上寫的田產房產,指著一處有一百畝大小的良田和一處三進的宅子:「這兩處都是在杭州,且離得也近,先把房契田契找出來。」
安菊有些擔憂:「要不然還是和侯爺先商量著,這可不是小事。」
陸寶菱道:「你們別管,我自有主意。」
松月打著算盤,道:「這處房產原是國公爺的私產,給了夫人做嫁妝,雖然只是三進的宅子,位置卻很好,附近住的都是杭州城的達官貴人,如今也值兩千兩銀子,那田產也都是上好的水田,一年有五百兩的出息呢。」
安菊一聽是陸萬林的私產,更擔心了:「還是和國公爺商量一下吧,您把這兩處都給了傅夫人,國公爺肯定會知道的。」
陸寶菱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男人眼裡心心唸唸都是權勢,都是靠不住的,倒不如給玉娘弄個安身之所,再求了端王爺,把人放出來,到杭州去過日子,再招贅個夫婿,可比留在京城受氣強。」
陸寶菱這兩日經常去牢裡看望羅玉娘,松月都是跟著的,因此也明白其中的情由,勸道:「侯爺也去求情了,只是皇上沒發話罷了,都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您怎麼老想著把兩個人分開啊。」
陸寶菱道:「這可不是分開,而是……嗯……離婚,對,就是離婚,玉娘說他們那裡夫妻過不下去了就能離婚,女方也可以重新風風光光的嫁人,玉娘在牢裡呆了十幾天了,傅山河可曾管過問過?這樣的男人不如不要,早點離婚的好。」
安菊和松月都忍不住想笑,卻看見徐廣庭進來了,趕忙噤聲,收拾了東西退下去了,徐廣庭見過陸寶菱的嫁妝冊子,笑道:「怎麼把這個拿出來?是不是數數你有多少嫁妝啊?」
陸寶菱看著他:「皇上什麼時候把玉娘放出來?」
徐廣庭道:「還不知道呢,怎麼,玉娘說什麼了嗎?」
陸寶菱搖頭,越發堅定了請端王爺去求情的信心。
徐廣庭勸道:「你也別著急,皇上的顧慮也多,自然要反覆思量,再等兩天就是了。」又笑道:「你怎麼和玉娘這麼投緣,倒像是親姐妹似的。」
陸寶菱白了他一眼:「我已經和玉娘結為金蘭,自然是姐妹了。」
徐廣庭吃了一驚,道:「怎麼你沒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