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菱就是不問朝堂事,心裡也明白,皇上親口提出的要她去和親,如今就算是借口和她有婚約,也是和皇上對著幹,皇上心情好,許就像今天一樣成全了。
若是心情不好,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壓下來,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這是在賭博,且風險極大,這就足以看出大家對她的真心,趙家,沈家,甚至韓舟,都是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來救她,這叫她如何不敢動,如何不落淚。
再加上今日徐廣庭在皇上面前的信誓旦旦,讓她有種即使真的去突厥和親也沒什麼遺憾的感覺,畢竟能交到這麼一群好朋友,說不上同生共死,也是肝膽相照了。
在皇上面前說了那樣的話,陸寶菱已經鐵板釘釘是要嫁去徐家的了,陸寶菱只覺得心緒複雜,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恨不得出家,免去這些煩惱。
第二日,徐宗政便親自上門提親,和陸萬林兩個人把這婚事給定下了,因為陸寶菱上頭有個陸宛君還未出嫁,而徐宗政上頭也有兄長還未成親,便只訂了親,具體的成婚時間還要再定。
端王爺對這門親事倒是沒什麼意見,徐廣庭也十分優秀了,楚夫人更是如願以償,高興地不得了。
等徐家和陸家定親的事宜塵埃落定,這場風波也漸漸消弭,已經到了十月份,陸宛君修行之期將滿,皇上要在大恩寺做水陸道場,請京中有品級的官宦人家及女眷前去參拜。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在談論這件事,二夫人對這些事情一如既往的熱情,可是,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對於子嗣雖然還存有希望。自己也知道那希望有多渺小,倒是求神拜佛成了習慣。
誰知這個時候,誠郡王卻因為結交大臣而遭到了皇上斥責,將大家對水陸道場的注意力轉移了一部分。
要說誠郡王比皇上小將近十歲,平日裡又是風花雪月,不問朝政的,又怎麼會去結交大臣呢?大家面上誰都沒議論什麼,私底下卻想,私自結交大臣可不是什麼簡單的罪名,更何況誠郡王私下往來的還是韓千帆這個武將。皇上難保不猜忌什麼。
據說誠郡王還挺不服氣的,和皇上大吵一架,被罰了一年的俸祿。後宮裡頭雲太妃也向太后哭訴,差點沒去太廟哭先帝。
想當年,先帝最寵愛的便是這個雲太妃了,那真是風頭無兩,如今縱然只是個太妃。誰又敢小瞧她,就是太后面子上也客客氣氣的。
這件事情最終如何解決外頭的人是不知道的,於公來說固然是國家大事,可於私來說便是皇室裡頭的爭紛了,普通大臣吃飽了撐的去觸這個霉頭,可像陸萬林。徐宗政這樣的近臣還是能窺伺一二的。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陸萬林就一直神色凝重。
都說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明面上不敢議論。大家私底下傳閒話的也不少,有人說皇上打了誠郡王一個嘴巴,有人說端王爺以叔叔的身份斥責兩個侄子兄弟不和,連皇上也挨了訓斥,還有人說皇上大怒之下要削了韓家的爵位。
傳言紛紛不一。可京城的氣氛頓時緊張下來了,前陣子關於陸寶菱的那些流言蜚語和這個相比起來壓根就不夠瞧的。大家都盯著韓家,都盯著宮裡傳出來的旨意呢。
按說誠郡王私自結交大臣,誠郡王都受了懲處了,這大臣也落不著什麼好,可等了足足小半個月,也沒見什麼旨意出來,這時候傳言才又散去了些。
誰知剛進了十一月,大家正在為水陸道場做準備的時候,宮裡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將陸家的四姑娘陸如玉賜給誠郡王做王妃。
這真真是個晴天霹靂,陸萬林得了信把陸如玉叫到書房,關起門來說了足足兩個時辰的話,二夫人急的不得了,反覆的問陸如玉身邊的丫頭:「如玉什麼時候見過誠郡王?你們可不要隱瞞。」
陸如玉的貼身丫頭杏雨指天對日的發誓:「別的我不敢說,我日日在姑娘身邊服侍,姑娘經常在家,就是出門做客也從來沒見過外男的,更別說見誠郡王了。」
陸令思道:「你問丫頭有什麼用,許不是如玉見得誠郡王,只是皇上賜婚罷了。」二夫人搖頭:「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就覺得今年不太平,先是宛君的事,又有寶菱的事,如今又輪到了如玉,這是造了什麼孽,就不能安生一回。」
別說二夫人了,就是陸如玉也覺得莫名其妙,她可從未見過什麼誠郡王,她和寶菱不一樣,二夫人執意要把她訓練成為一個兼陸靖柔和陸宛君優點於一身的大家閨秀,對她要求很是嚴格,她身邊的丫頭都是二夫人的心腹,挑了又挑送過去服侍的,時時刻刻跟在身邊。
不像寶菱,喜歡的時候叫人跟著,不喜歡就一個也不叫跟。再說了,她也不愛出門,尋常出門也是出入別人家的內宅,誠郡王對她來說是太遙遠的存在。
旨意下來之後,陸萬林帶著陸如玉進宮謝恩,卻在半路上遇上了端王爺,端王爺滿臉的歉意:「這是都怪我,提前也沒說一聲,到把你們嚇了一跳。」
端王爺說,這次誠郡王受了訓斥,雲太妃去找太后哭訴,牽三扯四的又說到了以前的事,抱怨誠郡王年紀這麼大了還沒成家立業,自己想抱孫子也不成,太后便安撫說一定要給誠郡王找個好妻子。
結果雲太妃挑三揀四,滿京城的大家閨秀都看了一遍,都說不好,正巧前一陣子皇上給陸寶菱和徐廣庭賜婚,雲太妃便說陸家的姑娘好,要求娶陸宛君,陸宛君是太后留給自己兒子的,自然不會同意。
雲太妃便說太后偏心,回回給誠郡王挑剩下的,太后一著急便說,陸家四個女兒呢,除了陸宛君。剩下的隨便雲太妃挑,這還有什麼可挑的,陸靖柔已經嫁了人,陸寶菱又許了人,就剩下一個陸如玉。
雲太妃便說,四姑娘就四姑娘吧,總比沒有強。
皇上這才下了旨意賜婚,都是一心想平息雲太妃的怒火,竟沒顧到問問陸家的意思,可這聖旨賜了下來。就是陸家不同意又能如何呢?陸萬林到沒有埋怨的意思,直歎造化弄人。
雲太妃對於清麗脫俗,乖巧可愛的陸如玉十分喜歡。
要說陸家四個女兒。陸靖柔是顆紅寶石,奪目耀眼。
陸宛君是上了年頭的翡翠,溫潤動人。
陸寶菱則是未曾雕琢的水晶,經千錘百煉方顯其萬丈光芒。
而陸如玉,就是一塊白玉。細膩溫順,乍一看不起眼,卻價值連城。
太后拉著陸如玉的小手也不住的讚歎,心想,要娶妻就該娶這樣的,溫柔和順。又有真本事,面上不禁帶了幾分羨慕之色,太后的羨慕讓雲太妃更為得意。有一種撿到寶貝的感覺,高興之下賞了不少東西下來,對這個兒媳婦也更是滿意。
按說陸如玉是陸家最小的,要等寶菱成親後才能說她的親事呢,可既然是嫁到宗室裡頭。這規矩什麼的都要靠邊站了,雲太妃也發了話。明年開春就要陸如玉做她的新媳婦兒。
皇上就命令內務府抓緊準備,婚期便定在了來年二月底,三月初。這時間可真有些趕了,滿打滿算也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中間還夾雜著一個過年。
二夫人自從聖旨下來,先是迷茫惶恐,繼而忐忑不安,如今都化成了喜悅,竭力督辦陸如玉的嫁妝。
她就陸如玉一個女兒,如今又嫁到了誠郡王府做王妃,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連夜把嫁妝單子擬了出來叫人去辦,還把自己的嫁妝也翻了出來,所有的好東西都挑出來給陸如玉預備著——又沒有兒子,好東西不給陸如玉她難道還留著帶到棺材裡去?
陸家先後經歷了兩樁皇上賜婚的喜事,大家羨慕的羨慕,嫉妒的嫉妒,要說先前陸寶菱那一遭,嫁到徐家去還可以說是平嫁,可如今陸如玉嫁給誠郡王,那真是飛到枝頭成了鳳凰了,以後就是天家的兒媳,皇后娘娘的妯娌,誰見了不得參拜?
陸如玉自己到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之前幹什麼,如今還幹什麼,不以物喜的鎮定倒讓端王爺十分佩服,陸萬林十分驕傲。
趁著沈墨來送賀禮的時候,陸寶菱托他打聽韓家的事:「如今皇上雖沒怪罪韓家,可下頭人怎麼想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韓舟最近如何了,你幫我打聽打聽。」
沈墨瞧著她:「若是他不好,你難道還能替韓家求情去?」見陸寶菱怏怏不樂,又道:「你放心,皇上是絕對不會斥責韓家的,韓千帆和韓雲雖然在京城,可他們統領的十幾萬大軍卻還在邊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韓家出了事,那邊兵將第一個要造反,皇上就是顧忌著這個,才只訓斥了誠郡王,卻沒訓斥韓千帆。」
陸寶菱突然想起上回聽徐廣庭提起的一句關於誠郡王的話,好像抓住點什麼似的,那念頭卻又一閃而過。她沉思的功夫,沈墨又叨叨說了好幾句話,沈墨見她魂不守舍,不禁黑了臉:「我正跟你說話呢。」
陸寶菱醒悟過來,拉著他到旁邊悄悄道:「誠郡王私自結交大臣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
沈墨道:「那還用說,韓千帆手握重兵,好幾年都不曾回京城了,誠郡王和他素無交情,如今私下結交,是什麼意思?」陸寶菱試探道:「皇上是怕他勾結韓千帆謀反麼?」
沈墨慌忙摀住了她的嘴,低聲喝道:「什麼話也敢說,你沒看大家東拉西扯就是不敢往這上頭說麼?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再也別說了。」
又想起陸寶菱已經是定了親的人了,不能再和她這麼親密,不由得咳了兩聲,放下了手,陸寶菱卻沒注意這個,若有所思起來。
陸寶菱回了屋子,卻發現安菊松月幾個正在整理東西,也不上心,她對於這些小事也不在意,什麼東西擺在什麼地方也是任由幾個丫頭折騰。
正安靜地想自己的事呢,松月卻捧了一盒首飾過來:「姑娘挑挑,哪個是好的,到時候好給四姑娘做賀禮啊。」陸寶菱道:「如玉還要好幾個月才出嫁呢,不著急。」
松月笑道:「柳姨娘說那時候送是恭賀四姑娘出嫁的,如今送的是恭賀四姑娘當上郡王妃的,不一樣。」
陸寶菱道:「如玉什麼好東西沒有,稀罕這個?你看什麼名貴,送過去就是了,還要來問我。」
說著隨手指了一對白玉雕就的鳳釵,松月笑道:「這鳳釵還是二夫人送的呢,如今您又轉送給四姑娘,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