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上一回的教訓,又有陸萬林諄諄教導,陸寶菱和陸如玉管家就順手多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磕磕碰碰,做到這個地步也極為難得了,熟能生巧,凡事上了正軌就好辦了。
陸寶菱又起了去大恩寺看望陸宛君的念頭,不過這回她可沒有自己單獨去的心思,每每想起二夫人說起的姑娘家孤身在外被人賣了事情,她就發楚,哪裡還敢出去撒野,就告訴了陸萬林。
陸萬林道:「雖是皇寺,可也不是不能去,我先請個折子,要是皇上答應了,我再安排,咱們光明正大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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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恩寺,觀音院,紫檀的木魚,沉香的佛珠,青綾的軟墊,陸宛君一身素色衣袍,靜靜跪在菩薩面前默唸經文,來大恩寺已經快三個月了,熬過了一開始的寂寞孤單,只覺得日子清淨,人也越發空靈起來。
黃鶯推門進來,帶進來一股寒風,她趕忙把門關上,屋子裡溫暖如春,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陸宛君睜開眼睛,皺眉道:「天這麼冷,不是叫你穿厚點?若是病了可怎麼辦。」
黃鶯笑道:「奴婢身子健壯,不礙的,一會去喝碗薑湯,出出汗就好了。」又將放在提盒裡的經書取了出來:「慧明師太說真人的心經抄寫的字跡工整,又將妙法蓮華經送來請您抄寫,說要奉給太后日常誦讀。」
慧明師太原是太后貼身伺候的宮女,跟了太后幾十年,終身未嫁,最是忠誠,此次她也自願清修為太后祈福,皇上感念她的忠心,封她為慧明師太,陸宛君點頭,親自淨手上香,將經書供在菩薩前,以示誠心。
雖說在大恩寺靜修,卻不清苦,在寺裡的一概嚼用都是內務府每月月初差人送過來,只多不少,一日三餐雖只有素菜,卻也覺得豐盛。
黃鶯伺候陸宛君念了兩卷經,又去張羅著傳晚飯,正好和黃鸝撞個正著,黃鶯「哎呦」一聲,道:「你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
黃鸝指了指外頭,悄聲道:「又來了,快去告訴真人。」
黃鶯也驚訝了,朝外探了探頭,可也沒敢多看,一邊匆匆進去稟報一邊嘀咕,自家姑娘雖是替太后修行來了,可皇上也太上心了,這個月都來了三回了,雖說次次都有人在跟前伺候,可姑娘到底沒出嫁,要叫人知道,以後誰還敢娶呢。
陸宛君得到消息倒還算鎮定,屏退了院子裡的閒雜人等,只留了黃鶯黃鸝伺候著,李慕良全身裹著斗篷進來,身後跟著貼身服侍的高公公。
李慕良只覺得室內溫暖如春,一陣軟香撲面襲來,見陸宛君下跪參拜,上前扶了起來:「朕說過了,修行期間你不用行此大禮。」
陸宛君笑道:「話雖如此,禮不可廢。」
李慕良問了陸宛君還未吃晚飯,就叫高公公去傳,興致勃勃道:「知道你這兒有個會做菜的丫頭,一直沒機會嘗嘗,今兒可算是有口福了。」
陸宛君道:「皇上謬讚了,恐怕是吃慣了山珍海味,一時間吃些清淡的便覺得好罷了。」
話這麼說,還是吩咐黃鸝下去準備素齋。李慕良的心情似乎很高興,吃了飯又叫高公公拿棋盤要和陸宛君下棋:「上回只贏了你半子,朕可不服氣。」
陸宛君一笑,陪著李慕良下了四盤棋,每盤棋還是只叫他贏半子,李慕良執子苦思,高公公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已經二更了,咱們該回宮了。」
李慕良眉目間有不耐煩之色,可還是扔了子道:「罷了,那就回宮吧。」又對陸宛君道:「今兒陸愛卿上折子請入寺探望,朕怕傳出去不好就給回了,不過你若是想念家人,朕安排私下見一面就罷了,到底是為太后靜修,不好張揚。」
陸宛君又驚又喜,趕忙謝恩,李慕良笑道:「朕就知道你肯定高興。」
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陸寶菱陸如玉悄悄在李慕良的安排下到大恩寺探望陸宛君,姐妹數月未見,再次相見都拉著手忍不住落淚。
陸宛君笑道:「數月不見,再看你們倆倒像是長大了許多。」陸如玉笑道:「我看姐姐也更好看了,這大恩寺到底是皇寺,姐姐住久了精氣神也不一樣了。」
陸寶菱也不住的點頭:「姐姐身上有檀香的味道。」幾個人又是哭又是笑,坐在一起互訴離情,陸宛君是只報喜不報憂的,陸寶菱和陸如玉卻嘰嘰喳喳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講了一遍,還把管家的事情說了,陸宛君驚訝之下也頗為贊同:「早點管家好,以後嫁了人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陸如玉笑道:「姐姐真羞,什麼嫁不嫁人的。」
又說起裴家的事情:「裴太爺幾次上門說裴少爺願意等姐姐一年,可祖父說一沒下定,二沒換庚帖,發生了這樣的事只能說兩個人沒緣分,這一年後的事情也難說,若真是有緣分,一年後等姐姐回家再提也不遲,裴太爺自然願意,可裴老太太不願意,說咱們家拿喬,非擰著給裴少爺定了一門親事,五月份就要辦喜事了。」
陸寶菱道:「我倒是見過那個裴鏡,沈墨他們參加什麼詩會,我跟著去悄悄看見的,雖說長得不錯,可身子骨也太弱了,瘦的跟麻桿似的,一陣風過去就能吹到,虧裴家老太太還當個寶貝,要是我,白送我也不要。」
陸宛君笑道:「不許胡說,傳出去又要鬧事,你最近可調皮了?」
陸如玉搶著道:「上回三姐要偷偷來看二姐,被沈墨哥哥遇見個正著,結果又跟著去打獵了,沈墨哥哥還特地來家裡說叫我看著不叫三姐亂跑。」
陸寶菱本想去捂陸如玉的嘴卻沒來得及,有些懊惱,道:「我如今可不會那樣莽撞了,姐姐別罵我。」陸宛君笑道:「看來真是長大了,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了。」
三個人說了一會話,陸如玉便要看大恩寺的桃花,陸宛君笑道:「這才幾月份,哪裡有桃花。」
可耐不住兩個人央求,就帶著去桃花林看看,皇寺裡清淨的很,除了掃地的僧人,一個香客也沒見到,陸寶菱剛想說冷清,就見遠處有個小沙彌領著一個男子進來,好像是徐廣庭,陸寶菱不由得奇怪,徐廣庭來大恩寺做什麼。
二月末,三月初,天氣回暖,大地重生,萬物生機勃勃,不少人家置辦春宴,宴請親戚好友,陳家也給陸家下了帖子,開春頭一次赴宴,二夫人自然應承下來了,但陸寶菱去有些猶豫,她心裡很是矛盾,生怕此次去遇到陳毅寧,又怕遇不到陳毅寧,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
陸靖柔親自出來迎接,攜了二夫人的手進去說話:「為著我小姑子的婚事,我婆婆著急了好一陣子了,正好您來了,見多識廣的,幫著挑挑。」
二夫人自然樂意,囑咐陸寶菱兩個人不要淘氣,陸靖柔笑道:「你們要嫌悶得慌,叫丫頭帶你們去花廳玩去,來的客人都在那兒呢。」
陸如玉一向不缺閨蜜,開開心心的去了,陸寶菱卻不知該怎麼辦,自從進了陳家,她的心就一直砰砰直跳,一路走來,見著一個人總是下意識地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希望卻又怕看到的那個,她真是懊惱極了,自己竟有如此沒出息的時候。
「你一個人發什麼呆?」陸寶菱猛地轉頭,卻發現是陳蘭,不由得失望,眼神一黯,陳蘭笑道:「怎麼了?耷拉著臉,誰又得罪你了?」
「沒什麼事。」陸寶菱強打起精神應酬,「你怎麼來了?」陳蘭道:「聽我娘在那和幾個夫人說話,怪沒意思的,話裡話外都是拉縴保媒的事,真真無趣。」
陸寶菱想起剛才陸靖柔說給小姑子說親事的事,便知陳蘭是害臊躲了出來,不由得一笑,也不點破,陳蘭心裡正發虛,臉一紅,推了陸寶菱一把:「你笑什麼呀。」
陸寶菱只是抿著嘴笑不說話,越發的叫陳蘭抬不起頭來,嘟著嘴很是不開心:「最近娘正在給二哥說親事,偏生二哥哪個也看不上眼,處處挑剔,惹得我娘生氣,要不哪裡這麼快輪得到我。」陸寶菱心中一跳:「陳夫人要給你二哥說親事了?」
「可不是。」陳蘭有些義憤填膺,「說了好幾家了,都是正經嫡出的,人品才貌都不錯,也不知二哥挑什麼,難道他想娶公主麼?」
陸寶菱只覺得心中一酸,是啊,他那樣的人只怕娶個公主才滿意,自己當真是傻子,還在期待什麼,早就應該死心不是麼,自己在這兒為他傷心,心神不寧,他又何曾明白。
陳蘭念叨了一陣子,見陸寶菱低著頭紅著眼圈,不由得大吃一驚:「你怎麼了?」
陸寶菱擦擦眼角,心裡憋著氣,也不說話。
陳蘭著急起來:「你要是不說我就告訴大嫂去,叫她問你。」
陸寶菱將陳蘭拉住,哽咽出聲:「你別去,我沒事,就是覺得傷心。」
陳蘭見她淚如泉湧,一時間果真不好再勸,只是默默攬著她,幫她擦眼淚。
「寶菱怎麼哭了?蘭兒,是不是你欺負她?」遠處走來有些吃驚的陳文寧。
陳蘭不由的冤枉:「我可沒欺負她,好好地哭起來,還把我嚇了一跳呢。」陳文寧看著陸寶菱,聲音越發溫潤:「寶菱,誰欺負你了,告訴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