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濱在家裡是幼子,哥哥們讓著,祖母寵著,招貓鬥狗慣了的,如今被陸寶菱一提,想著也是叫表妹高興的事,便答應了,兩個人拿牆邊的假山石墊了腳,摸到了人家花房旁邊。
整個院子寂靜無聲,也不知這院子主人是誰,也沒有個看院子的,陸寶菱一溜煙徑直跑到花房旁隔著玻璃往裡瞧,驚歎不已,花房旁邊是一畦田地,規規矩矩的用籬笆圍了起來。
趙德濱瞧了兩圈,道:「又沒個人,總不能偷吧,沒想到這個花房竟這麼大,又都是用的玻璃,只怕這家主人非富即貴。」陸寶菱卻是指了裡面的花給他看:「那個是芙蓉,那個是薔薇,哇,薔薇要八月份才開呢。」
兩個人竊竊私語,卻不知身後早已站了一個人瞧,趙德濱不經意的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大紅色的棉襖棉褲,梳著小髻,含著手指頭歪著頭好奇的看著他們倆,見趙德濱回頭,這才奶聲奶氣道:「你們是誰啊,為什麼來我們家?」
趙德濱笑道:「我們看這個花好看,想討兩朵,你是這家的主人嗎?」小男孩聽是要花的,頓時語氣變了,叉著腰道:「不許你摘我們家的花,我告訴爹打你。」陸寶菱也是小孩脾性,道:「我們只要兩朵花,你憑什麼打人。」
那小男孩卻是撿了石子就砸過來,他人小,力氣不大,扔不了多遠,趙德濱上前一手把他拎了起來:「你這個小子還敢打人。」那小孩被拎著後背,不上不下的哇哇大叫起來,陸寶菱看著直笑:「表哥表哥,咱們把他綁走,叫他們家人拿花兒來贖他。」
小男孩越發的氣憤,哇哇亂叫:「我告訴爹,爹告訴老爺,把你們全都抓起來砍頭。」趙德濱越發覺得好笑,朝他屁股拍了一下:「喲,你越發的厲害了,還知道砍頭呢。」
小男孩哭鬧起來,很快驚擾了院子裡的其他人,有個穿著青布小襖的婦人朝這邊跑來,見了小男孩叫起來:「小寶小寶。」趙德濱趕忙將人放下,那叫小寶的一路跑到婦人懷裡哭起來:「娘,他們是壞人。」
兩個人在家調皮是調皮,可從來沒做過這樣欺凌弱小的事情,一時間有些訕訕的,趙德濱道:「我們是隔壁趙家的,看見貴府的花房開了好多花,想來討兩朵,誰知道……」
那婦人是個明事理的,一聽便道:「奴婢是府裡看院子的,這樣的事情原不該我做主,只是二位是近鄰,我們家主子又是喜好結交好友的,若是他在,想來也一定會答應的,敢問姑娘什麼花,奴婢去摘了來送過去。」
對方這樣爽快,陸寶菱倒是不好意思了,趙德濱笑道:「我表妹喜歡那薔薇和芙蓉,若是貴主前來,還請替我多謝他。」那婦人行了禮,便去摘花。
陸寶菱抱著一籃子花回去,趙老太太自然要問,一問氣得不行,不捨得罵陸寶菱,便罵趙德濱:「真真是胡鬧,隔壁住的是誰都不知道就敢上去要東西,要是明白事理的還好,真是個無賴,真是說也說不清,你妹妹不知道,你怎麼也不勸著?」
趙太太也道:「太胡鬧了些,真要是喜歡,我出面叫人去討些都比你們私底下討的好。」又安排人準備禮物送過去,還了這個人情。
這場風波便這麼過去了,可隔了兩天這院子的主人便過來了,那婦人便回稟了這件事,端王爺置之一笑:「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他們既然喜歡,經常送過去些便是。」
這院子原本是端王爺買下來專門弄了間花房,閒時過來住一陣子,賞賞花,種種菜的,對這事也並沒有放在心上,那婦人便是負責看院子的端王府的家奴。
聽端王爺這麼說,又送了一籃子花過去,陸寶菱卻是不好意思要了,偷偷跑到隔壁想告訴那婦人不要送花了,沒想到卻看見一身青衫的端王爺在翻地。
陸寶菱驚訝極了,她沒想到這個院子竟是端王爺的,端王爺自然也看到了陸寶菱,朝她招招手:「喜歡花的人是你?」陸寶菱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每回的糗事都能叫他看見,上前行禮道:「給王爺請安,我那天看見這花喜歡,所以才想討兩朵,今天又送了一籃子過去,我受之有愧,想過來道謝的,沒想到竟是王爺的院子。」
端王爺呵呵笑道:「這花原本就是叫人看的,你若是喜歡便是這花的福氣了,說什麼愧不愧的。」又問陸寶菱為什麼在趙家,陸寶菱道:「隔壁趙家便是我舅舅家,他們因為常年不在京城,剛剛搬回來的,我來陪陪外祖母。」
端王爺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便沒有再問,陸寶菱卻是對那些個種地的工具感興趣起來,好奇的湊在一旁看,端王爺遞給她:「你試試?」
陸寶菱又是覺得稀罕又是覺得有意思,像模像樣的揮舞了兩下子,額頭上便是一層汗,陸寶菱道:「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的?」端王爺大笑起來:「你擺弄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又細細的給她講解了:「……左右閒來無事,種種田,養養花,這日子才不算太枯燥。」陸寶菱道:「做王爺可真好,想幹什麼幹什麼,我在家祖父只叫我唸書繡花,可沒意思了。」
端王爺笑道:「女兒家和男人自然不同,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兩盆花,你帶回去養,權當是解悶了。」陸寶菱慌忙擺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喜歡花,不喜歡養花。」
端王爺大笑起來:「你可一點也不像你的父母,我記得令望最愛君子蘭,自己養了兩盆在桌案上,親自澆水,你娘最喜歡吃葡萄,親自架了葡萄籐,夏天的時候坐在葡萄籐下乘涼,格外的雅致。」
陸寶菱眼前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問:「你真的認識我爹娘?」端王爺點頭道:「十幾年前,我和你爹是好友。」陸寶菱一臉艷羨:「我都不記得我爹娘長什麼樣子了?」
隨即又有些黯然,端王爺卻不好安慰什麼,半天才道:「我和你爹是至交,算起來,我也算是你的叔叔了,你以後不比叫王爺如此生疏。」
陸寶菱睜大了眼睛:「那我叫你什麼?」端王爺存心逗她:「你覺得叫什麼好?」陸寶菱想了半天,道:「我能叫你端叔叔麼?」端王爺笑道:「端只是我的封號,我本名李江南。」陸寶菱驚訝:「這麼好聽的名字呀,那我叫你江南叔叔好了。」
端王爺大笑起來,又教了陸寶菱一些種地的常識,到了午飯時候,陸寶菱才慌慌張張爬牆回了趙家,趙老太太問起來,因為怕她不高興,陸寶菱便沒有說實話,只說出去玩了。
端王爺住在這兒的幾天,陸寶菱便偷偷跑過去,跟他學習養花,種菜,覺得也是挺有意思的,只可惜,沒幾天便是春闈了,趙家上下籠罩了一種緊張地氣氛,丫頭們連說話也不敢大聲,生怕打擾了趙德清溫書,趙太太的脾氣也焦躁了一些,連著罵了兩個丫頭。
倒是趙德清自己不慌不忙的,反過來安慰趙太太:「讀書貴在積累,並非臨時抱佛腳的事,您這樣焦躁,倒叫我覺得緊張,春闈在即,您難道還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趙德清這麼一說,趙太太心中稍定,別的不敢說,大兒子平日裡是如何的用功刻苦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可說歸說,還是沒法子鎮定,每日燒香拜佛的,祈禱趙德清高中。
考試的那天,趙家三兄弟連著陸寶菱親自把趙德清送到了貢院門口,眼見著趙德清進去了,這才商量接下來的事,陸寶菱在趙家住了一陣子,有些想家了,便說要回去,還要趙德濱一有信兒就告訴她,趙老太太心中不捨,拉著手囑咐了半天,這才叫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