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湧舔了下嘴唇,說出「一箭穿顱」這句話時,自己也駭然了下。
幾天之前,他還只是個書獃子。
急劇變化的情勢逼迫之下,竟致如此。
錢士鋒點點頭,趙禹道:「他賊匹的,總不是要賭一把?搞得!」
劉湧笑笑:「沒錯,辦事之前告訴楊良和朱嘉,射準了天高地闊,失手了一起玩完。」
趙禹道:「若真是老大說的那個距離,我敢擔保他們兩個萬無一失。」
劉湧點頭道,「囑兩人畢功則回,山上兩人一除,我們在營中的行動只要不喧嘩,可告安穩。」接著看向一處火光,「那邊是左廂、右虞和我們的相接處,面向我們這一邊,卻只有一個值守。」
左廂掌管輜重,設營時被重點保護,一定會被設置在大營中心,然而正因如此,其周邊更邏反而不充足,各營邏卒都把重點放在大營周邊去了。
用畢晡食,尚未入寐,各營中都有喧嘩聲。這時差不多是軍營裡最放鬆的時候,一天勞碌已畢,終於填飽了肚子,精神消耗未盡,睡意尚未來襲,正是大兵們互相吹牛打趣的好時節。此次出征的是堂堂楚國討賊之師,不用銜枚噤聲,對這種程的喧嘩,營中並不禁止。不定哪個營裡,還能偶爾傳出陣哄笑。
相比之下,劉湧這個所謂的「先鋒營」裡,黑燈瞎火,人數稀少,不過幾十個人還都餓死鬼一樣只顧著拚命吃飯,確實顯得有點悲摧。
劉湧看著左廂約鋪火光旁邊的一個邏卒人影,心道如果三更時候他還不換防,那麼這個人到那時,也就會變成一具屍體。收回目光來看向錢士鋒,「山上約鋪端掉後,再把左廂這個值守一除,左廂和右虞的腹部,就全都暴露在我們行動範圍之中。著兄弟拿上脂膏焰硝,把這兩營的帳幕周圍都鋪灑上!」劉湧看向地上碼地整整齊齊的物資,「更好玩的,中軍貼近我們這一方,也可以給他們上點肥!」
錢士鋒訝然,駭道:「那些桶裡的……是焰硝嗎?」搖搖頭驚奇地看向劉湧,「大哥你是怎麼能搞得到這些東西的?」
劉湧擺手,只道:「份量應該夠用,派出二十個兄弟,手腳輕些……足夠把這三營設置成三個灶膛了。」抬頭仰了仰臉,「天公作美,風勢不小,一旦燒起來,一定很熱鬧。」
錢士鋒深深吸氣,耳邊仿似已經能夠聽到夜半大火辟啪騰躍之聲,接道:「然後再點起火矢,一起射去,可以瞬間火光四起,引燃大營了!」
劉湧點頭:「待營中亂起,士鋒帶上二十七個兄弟,披掛齊全,便衝去左虞搶馬……」暗歎一句有些對不住項監軍。
又看向趙禹:「你帶剩下的十人上馬呼應士鋒,弩箭上弦,一起向後廂處衝突,凡有擋者只管射殺!時事不予,莫再徒念同袍之誼……尤其衝到營圍重車附近的營守前面時,一定要閃電衝開缺口!」劉湧頓了下,吸口氣道,「其後,眾兄弟就算是闖過鬼門關了。自此騰蹄揚去,向東徑去碭山中先行藏匿,兄弟們的性命,可保無虞。」
劉湧心中又再推衍一遍,似自語道:「後廂騰跳之士,大多未配長兵,哪怕他們反應得來,一時也難以奈何爾等馬士。右廂和前廂弓士弩士在大營彼面,受阻於火,應該也來不及追擊。中軍、左廂、右虞三營皆亂,自顧不暇。如此狀況……」自顧堅定地點了下頭,「當可保諸兄弟安穩離營!」
劉湧自知,自己現在不過是把本尊的劍術撈回了五六成,但在騎射方面,仍然可以說是個粉嫩生手,帶隊衝突的事情,他還是交給趙禹更為放心。
趙禹一通聽下來,專心仔細,劉湧終於停了口,趙禹眨眨眼睛,道:「就這麼簡單?」
劉湧笑笑,問他:「你聽明白了?」
趙禹兩眼茫瞪,道:「大哥又笑話我傻瓜?就是把那山上兩個,營裡一個,這三個值夜的一箭悶死,然後再把大營一把火燒了,兄弟們搶了馬衝出營去,我怎麼聽不懂來?而且都沒我什麼事,我只要待得火起,上馬往後廂衝去就是了!」
劉湧滿意,計劃越簡單便越有效,趙禹都搞得清楚,他自思不用再擔心執行的問題。
錢士鋒斟酌下,卻道:「可是……老大,你剛才的安排裡,趙禹帶隊十人,我帶隊二十七人,尚有兩人空下,大哥你自己……」
劉湧微微挑眉,感歎錢士鋒心細如髮,點頭道:「你把楊良給我留下,再剩下兩匹馬……我要把李金解決掉!」看向錢士鋒,「且為我們六兒,還上這一仇!」
錢士鋒肅然,微微正肩,趙禹聞言愣怔,衝口道:「大哥要留下?!」急道,「我陪大哥!要說殺那李金,我有癮!」
劉湧笑笑:「我自有脫身之計,你的任務是帶兄弟們衝出去,至關重要,不要意氣用事!」頓了下,看著兩人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錢士鋒直直看著劉湧,緊抿了嘴,半晌緩緩道:「老大,步驟雖然是簡單明瞭,但真搞起來……仍然要配合極佳,不然一環敗就全局敗,我怕兄弟們……」
趙禹道:「擔什麼心,我們雖然打仗不多,但是在府裡天天習練,真打起來他們不一定是我們對手!」一副信心爆棚模樣。
錢士鋒一撇嘴:「我說的不是戰力!」
「你是怕兄弟們心有顧忌是嗎?」劉湧說。
錢士鋒看劉湧一眼,知道劉湧對自己的心思洞若觀火,點了點頭,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遲疑道:「說實話,老大,這事畢竟是……」抬眼看向劉湧,「謀反。」
「還不是被逼的!」趙禹又急插,「當初陳王項王他們不也是被逼的謀反?!都逼到這份上了,我不信兄弟們沒這個血性!」抬頭看劉湧道:「老大,什麼時候搞?我們得給兄弟們打個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