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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二回穩固西南擾東北 文 / 之隸

    張良手指地圖續道:「對西南方面,項王力求穩固。二月項王架空懷王為義帝后,楚地無主,而又豪傑眾多,項王妥善安置,裂解楚國為四份,封立衡山、九江、臨江三王,留了大片地界給自己號為西楚。那三王能夠得封,乃是得了項王的恩德,雖說未必完全忠誠於他,但短期內必定可以保證無事。項王對這三王的分封照顧明顯與北方諸王不同。比如臨江王共敖,他並不是項王嫡系,也未隨項王入關。在項王宣稱的概念裡,沒有隨他入關便不算在推翻秦朝一事上立有大功,哪怕封王,也要另立他王裂解土地,譬如齊趙燕韓諸國,皆是如此。且項王麾下正有一員大將叫做鍾離昧,是伊廬人,這伊廬便在如今的臨江國界之內。鍾離將軍追隨項王征伐立有大功,如果依著項王對北方諸王的態度,早應該將鍾離將軍封過去,分了臨江國的地方。但項王沒有動臨江王分毫,完完整整地將臨江國封立起來,完全承認了臨江王對這片地界的控制,其在西南求安的心思昭然若揭。」

    張良說完共敖,續道:「三王分封大抵如此,三王滿意,楚地可安,這是南邊。」

    劉湧的眼睛跟著張良的手指轉動,習慣性地點頭。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聽到共敖的名字了,論及的都是項羽封共敖為王的重要性,看來項羽給共敖封王是真的不虧。而張良說的三王滿意,倒也沒錯,如果劉湧是三王,也沒什麼好不滿的,只是時間一長,便不好說了,九江王英布後來便明確地反了項羽。

    張良指向關中:「在西邊,項王所慮者僅為漢王,如今漢王已經被逼入漢中,又在秦地封立三王以鎮之,三王都是善戰之人,他們堵住漢王出漢中之路,有險可憑,如扼瓶頸,漢王欲出漢中,難上加難。何況漢王進漢中時,先已自行燒絕棧道,不欲東歸了。」

    劉湧啞然,楚漢那些事兒在司馬遷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過了保密期,所以司馬遷給的解密檔案《史記》上明確有載,劉邦這燒絕棧道的絕招就是眼前這位張良教的,用來向項羽放煙霧彈。看來張良的口風還真的很緊,跟他劉湧密謀著反對項羽的同時,還不忘替劉邦藏好要打出漢中的野心。

    張良續道:「漢王屬下絕望,軍中日夜有楚人思鄉難忍,背叛漢王而逃。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位叫做王陵的將軍,竟然能夠帶了數千人出逃。這王陵自從漢王沛縣起事時便跟著漢王,可謂漢王故人,此人尚且叛逃,項王聽說後喜形於色。所以在項王看來,漢王已盡失人望,定不足慮。」

    劉湧稍感驚訝,王陵的事跡他記得,此人後來作到漢朝丞相。關於王陵,最讓後世難忘的事情其實是他母親做出來的,項羽抓了王陵的母親逼迫王陵降服於他,卻不知道王母之剛烈毫不弱於其子,王母明令王陵效忠劉邦,繼而自殺身亡,令千古讀史者瞠目擊節而歎。劉湧也記得王陵自身正直,有點看不起一身痞氣的劉邦,但王陵曾經背叛劉邦一說,卻是從來沒聽過,隱隱覺得其中有什麼關竅。

    張良口說指劃,續道:「至於關中三王,雖然善戰,但其身份都是投降項王的秦將。項王屠戮關中,從二月到四月,在關中燒了三個月大火,搶掠不休,這三王受項王連帶,在關中必然不得人心,故而關中雖是王者之地,諒此三王這一世,是無能為了,只能老老實實為項王守土而已。關中可安。」

    頓得一頓,張良已經手指關外:「至於關外,函谷關口由河南王守住,河南王是項王心腹,項王自然放心。武關外本是韓王之地,如今韓王眠於此屋……」張良神情稍暗,頓了一頓,續道,「項王自然也放心了……」

    張良收了手,仍舊看著地圖,幽幽道,「西南之地,大概便是如此,項王在分封時已經都安置妥當,唯一一個破綻在韓王,如今也不再是破綻。西南可保太平無事,此即某所謂『穩固西南』。」

    接著張良的目光轉向北方,「與此對比,東方與北方則混亂無比,無處不可生亂。」

    劉湧吸氣,張良所言綱舉目張,論證清晰,似是同時在自理思路。劉湧不好插話,安靜聽著。

    「項王對東北方的原有勢力,就遠沒有對南邊的舊豪強臨江王、衡山王那麼客氣了,將齊、燕、趙、魏諸國舊地統統裂解。項王遙坐關中,口說指劃,便要把各國舊王遷往偏遠之處,也可謂豪氣干雲。舊王從其命,則國土微小,勢力不再。不從其命,則難免與項王立起的諸多新王兵戎相見,北方的戰禍,就在眼前!」

    劉湧頷首:「項王的目的,便是要借分封挑起舊王舊臣之間的矛盾,好削弱他們的實力!」

    張良點頭:「不止各國內原君臣之間,在國與國之間,項王也不忘挑撥,比如太原郡,早已在趙王的控制之下,項王分封時卻似不知一般,將太原劃給魏王,以魏王的脾性來說,也少不了要與趙王動動兵戈了。」頓了下道,「項王收章邯後,權傾天下,秦朝已滅,擺在項王面前的首要問題當是以齊王為代表的舊王,是否肯繼續俯首屈膝於項王,以逞項王霸天下,西楚獨大之志。舊王集於東北,故而東北方向是項王首先需要分解削弱的。西南穩固,項王便可以保證後方安定,專心致力於東北。此計若成,東北方向再無可與西楚爭勝之國。」

    劉湧想起熊心說的高陵君入彭城見項羽,宣稱接受封遷的事情,想必是個緩兵之計而已。後來齊國還是馬不停蹄地反了。

    回想張良前面說的這些話,張良言之鑿鑿,推理清晰,也容不得劉湧不信項羽有著這削平諸侯的雄心,然而歷史卻證明,項羽並沒有在他這削王的計謀裡撈到什麼好處,相反他的敗亡正是因為諸王之亂,不解道:「但挑起北方戰亂畢竟是險招,一處亂處處亂,項王又剛剛……辱殺韓王,其削平天下的心思昭然若揭,西南各王只怕也會人人自危,一旦西南哪個王也反起來,項王必將落入腹背受敵、手忙腳亂的境地……」劉湧又覺得,張良對項羽分封的評價似乎過高,事實上後來項羽還沒來得及平定齊國之亂,劉邦便反出漢中,登時使項羽陷入東西兩線作戰的境地,也決定了項羽最終的失敗。

    張良搖搖頭,淡淡道:「項王既然要擾攘東北,豈能不慮及諸王合縱的可能?如今項王把義帝扣於彭城,許久不許其出城,就是怕有人假借義帝,行合縱反項之事而已。然而反觀諸王,除了已經被威脅了自身利益的齊趙燕,其他諸侯即便有心合縱,如今項王勢大,諸王也不敢妄動。北方諸國雖亂,卻是內亂,無力觸動西楚,在他們內亂之時,項王只需各遣一支偏師,便可盡定東北,除滅舊王,肢解三國,更立親信,其時北方可定,再無大國,項王自可有征無戰,又如何會手忙腳亂呢?」

    劉湧愣怔,如此才感覺自己真的明白了些,脫口應道:「先生的意思是,北方幾國如果發生內亂,那麼項王只要真如先生所言派出維和部隊,舊王有新王牽制,又有楚軍夾攻,那麼項王大局不動,就可以安坐彭城而雄視天下,其時諸王必也不敢輕動,合縱自然不成,只能落入逐一被項王個個擊破的局面,是否如此呢?而義帝囑我問計于先生的目的也就在這裡:要阻止項王在北方諸國內亂時出兵參與!」

    張良沒有糾結於劉湧「維和部隊」之類的怪辟詞彙,只頷首冷笑道:「不是如我所言,這本就是項王計劃中的事情,項王也必定如此行事!也唯其如此,才能體現出他的霸主地位,這個霸王,他才當得開心,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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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鍾離昧的籍貫伊廬,一向有兩種說法,一種稱江蘇連雲港灌雲伊蘆鄉,一種稱湖北襄陽南漳。之所以說是江蘇自然是因為伊蘆與伊廬兩字相近,伊蘆鄉甚至還因此有了鍾離昧的墓。論者多以鍾離昧與韓信有舊,而伊蘆距離韓信的淮陰較近而作為憑據。但伊蘆距離淮陰雖然較南漳要近得多,也仍有200多里地,兩個距離200多里地的人在孩提時能玩到一起的機率,大概也比距離千把裡的機率大不了多少。且伊蘆鄉並非郡縣,從漢朝時便是鄉,從未作為縣治被記載過。而另一方面,秦明確在南漳設伊廬縣,兩字一字不差,史遷在提及鍾離昧是伊廬人時,所指應該就是這個伊廬。故之隸采伊廬為襄陽南漳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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