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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後,外面的天空開始陰沉了下來,天空中掛著大片的烏雲,這些烏雲,彷彿重逾泰山,無論風再如何吹,都無法讓它們挪動。∥。*網
林峰吃了一頓冷飯,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往門外行去。
「我說侄兒,你這又何必呢,留在家裡,叔叔可不會餓著你!」錦袍中年男子,咧嘴笑著站在他身後,他盯著林峰一瘸一拐的步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林峰不想理他,因為家主的位置,理應由自己繼承。
既然心頭忿忿,卻又無力反抗,那還何必留在這裡自取其辱?
林峰行出了大門,雨水便淅淅瀝瀝的灑落了下來,他剛剛拐出巷口,便看到了一抹亮色。
這是一柄枚紅色的傘,傘下靜靜的矗立著一位清瘦高挑的女子秦蘇。
林峰掉過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秦蘇幽幽的歎了口氣,她知道林峰的驕傲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她怕林峰會接受不了打擊,於是她就默默的舉著傘跟著林鬆緩步行走。
「你別再跟著我了。」林峰站定了腳步,冷冷的道。
秦蘇站在了原地,看著前方那個沒有手臂的人,緩緩的向前走去。
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打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然後沿著牆邊的水渠流入了城外的護城河。
林峰站在護城河邊,四周再無一人。
他此刻已經走投無路了,無論是家中還是門派,這天下再無一絲他的立足之地。
他想要跳河。可是當他想要邁出步子跳河的時候,卻發覺自己的雙腳根本無法動彈分毫了。
林峰回頭看去。一個和自己幾乎一樣衣衫襤褸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經拉住了一根線。
這根線連在了他的腿上。
「從京城走到揚州,只是為了去死?」中年人聲音很是平靜。
林峰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兩下,他回過身,冷冷的看著來人四十歲左右,衣衫殘破,頭髮灰白,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逃難而來的難民。
「不死,又能如何?」林峰的情緒平淡了下來。
人在想要死去之前,總是喜歡有人去聽一聽自己的故事。而且似乎這個中年人,對於自己還是足夠的瞭解。
「有人害你被廢了雙臂,你不想他死?」中年人笑了笑,鬆開了手中細線,轉身就走。
這根線連在林峰的褲腿上,居然只是他褲腿上的一根線頭。
林峰愣了愣,一咬牙,追了過去,大聲道:「前輩。請前輩助我!」
「有人不想當聖子,你願意做聖子,就跟上。」
中年人腳步一頓,拋出一句話。旋即腳步加快。
林峰急忙大步攆了上去,他此刻彷彿垂死之人,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這根稻草。雖然虛無縹緲,但起碼還能浮在水面。給他希望。
……
……
李易從寄弩山出來的時候,只看到山下原本自己繫著馬的地方。留下了一地的骸骨。
他搖了搖頭,信步前行。
眼下,天龍教已經造反了,自己務必快刀斬亂麻,先穩定江南一眾官吏的心,或者先將一眾官吏盡數打盡。
他雖然是步行,但是如今實力暴漲之後,體力卻猶如娟娟泉水,用之不竭,趕起路來也是快逾奔馬。
天亮之時,他已經回到了金陵。
金陵城街道上原本熙攘的人群,已經少了很多,街道旁邊的商舖也有不少掛著關門大吉的牌子。
路上偶爾有兩名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整個金陵,都籠罩在一層陰霾壓力之中。
一行兵士見到了李易,他們一眼掃到了李易背後綁著的長劍,以及他一襲不貼合身子的道袍。
「你是何人?」
這隊兵士迅速的圍了上來,數柄長矛的尖端筆直的指向李易。
「李易。」
李易看著這些兵士身上的鎧甲,知道是城防兵士,他之前臨走之時,是讓王雨鵬接管了城防,而現在,這些兵士卻出現在街道上。
很明顯,要麼是城防司妥協了,要麼就是王雨鵬失敗了。
「李易?」
當先的兵士愣了愣,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周李易,旋即開口道:「隨我們去一趟獅子山。」
「請。」
他說完,似乎覺得對這位欽差大人不夠禮貌,又比了個手勢。
李易點了點頭,隨著幾人向獅子山行去。
剛到獅子山下,便能夠感覺的氣氛有些緊張。
且不提山道上一支支的軍士提著長矛利刃,在不斷的巡邏,單是山頂上沒有絲毫的樂曲聲音,就讓李易心頭一寒。
似乎,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重新掌握局勢的只有一個人了錢宗。
李易並不怕錢宗會不利於驍騎營的士兵,更不怕他敢不利於自己的一眾隨從。
因為天龍教已經反了,錢宗如果想要造反,恐怕金陵已經淪陷了。
這隊士兵,領著李易沿著山路,緩緩的上了山,一路上無人說話,氣氛很是緊張。
望江樓,依然像個沉默的釣客,坐在江邊的山頂,無論風吹日曬,依舊聳然而立。
一個人,此刻正坐在望江樓前的平台上,他的周圍空無一人,甚至連風聲,都小了很多。
李易卻沒有看向他,二樓露台上,有一方秀帕在隨風飄搖。
艾米麗帶著笑意的臉,露在那裡,一對明眸,笑盈盈的盯著自己。
她的身後,是老塗等人。
於是,李易放心了,他緩步行到了平台正中的石桌前。
「坐。」
坐在桌前的中年男子抬起了頭,鷹鶩般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一掃而過。
李易徑直坐在了對面。
桌上擺著兩個壺,左邊是紫砂製作的茶壺,右邊是黃銅鑄造的酒壺。
「請。」
中年男子略一抬手,示意李易隨意。
李易隨手捏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錢大人獨坐江邊山巔,看雲卷雲舒,好不清閒。」
「嗯……」錢宗沉吟片刻,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話,片刻後,他還是放棄了,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盅茶。
繼而,他捏起茶盅,放在鼻前,微微瞇著眼,細細的嗅著。
二人想對而坐,無人說話。
呼呼的江風,吹拂著頭頂的樹杈,樹杈上的樹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許久之後,錢宗終於打破了平靜,他吁了口氣,將手中漸涼的茶盅放在了桌面,開口道:「李大人,天龍教造反了。」
「我知道。」李易笑著應道。
「周圍有不少的郡守,已經不在我的掌控了,大概明日,天龍教的五萬人馬,就要到金陵了。」
「我這裡,只能夠調度五千兵馬。」錢宗道。
「這不是關鍵。」李易拍了拍肩膀上的一枚落葉。
是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五千人,到底是不是會如松江郡的軍士一般,與敵人血戰。並且,會不會金陵城中還有人「不願意」去抵抗。
「那些人,已經盡數殺了。」
錢宗冷漠的開口,彷彿說的只是殺幾隻雞。
「盡數?」李易瞳孔一縮,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自己足足將整個金陵三分之一的官員富賈都抓了起來。
若是錢宗,直接將這些人都殺了……
「除了城防司和主簿,整個金陵,已經沒有官員。」錢宗說到了這裡,似乎想要糾正一下自己的錯誤,頓了頓,繼續道:「當然,除了王雨鵬和大人,以及下官。」
「什麼!」李易這回是徹底的震驚了,莫非這錢宗,不僅把自己抓的人都砍了,還把整個城中的所有官吏都砍了?
「現在,留他們已經沒用了。」錢宗聲音有些悵然,似乎是在追悼那些追隨自己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