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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泫踩著飛劍,單手托著小舟,小舟上的劉鈺斜靠在她的姐姐懷中。∥。#~網?
月光下,她緊閉的雙眸上的睫毛修長,似乎還在輕輕的顫動。
江映蓉低頭看著下方的李易,看著原本人數眾多的山谷中,此刻只有一個人,持著一柄劍,靜靜的杵著。
這個人站的很直,雖然換了一套張泫的道袍,但他昂起的臉上,卻依然沒有半分道門中人的雲淡風輕。
反而,多了一些從前所沒有的倨傲。
……
揚州城外的官道上,人潮擁擠,不少民眾扛著擔子,推著小車,攜家帶口的開始了逃難。
天龍教的反賊,已經打到了丹徒郡,他們都是從丹徒周邊逃難而來的。
幾個頑皮的孩童,尚不知道憂國憂民,很沒心沒肺的在路邊奔跑玩耍。
「你們快來看,這個殘廢,這個殘廢!」
一名頭上豎著個獨角辮的小童,突然仿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路過的一個衣衫襤褸的路人大聲喚道。
小童話音落下,諸人抬頭看去,卻見這路人穿了一襲殘破的青布長衫,兩條長長的衣袖在身體兩側空蕩蕩的甩著。
他的臉上很髒,顯然很久沒有擦洗過了,一層層的淤泥覆蓋下,已經無人能夠看清楚他原本的面目。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法自己去洗一次臉。
「小殘疾,小殘疾,哈哈……」
一眾小童拍手大笑。
沒了雙臂的男子。神色很是平淡的環顧四周,似乎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羞辱被責罵的活法。
「別胡鬧!」
旁邊一名穿著長衫的男子。急忙衝上去,阻止了孩童們的嬉戲。
「哈哈」這名殘疾男子卻突然放肆的大笑了起來。他斜眼一一掃過周圍圍觀自己的諸人,嘴角挑起,聲音很是低沉沙啞:「第三百七十七……」
第三百七十七個,侮辱他的人,蔑視他的人。
他叫林峰,本是璇璣塔四代弟子中最為天才的一位。
甚至有人認為,以後便是他來接國師的班,去做璇璣塔在俗世的掌門人。
可是,自從遇到一個名叫李易的男子。他原本璀璨奪目的人生,就被毀了。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陰霾,濃密的,化解不開的陰霾。
沒了雙臂,他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連步行都無法做到,更別提御劍千里了。
可是,眼前所有嘲諷過自己的人。都要死事實上,正是因為這個執念,他才能活到現在。
他在野外被野狗追咬,想要喝水。卻跌入河水中險些淹死。
此刻他徒步走到了揚州城外,不為其他,只為去尋找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自己只要回了家,即便被斬斷的雙臂。他們也會找人幫助自己銜接上然後,這三百七十七人。都要死。
排在第一位的人,名叫李易。
揚州城規模不小,不少城中的富賈都在城門口搭設起了粥棚。
林峰坐在了粥棚邊上,一位繁忙的女子穿了一襲紫色的綢布交頸長裙,她端起一碗清粥,放在了他的面前,繼而轉身忙碌去了。
林峰不動,他沒有手,又怎麼能夠去喝滾燙的粥?
這名紫衣女子,在忙了一圈之後,轉了回來,方才發現這裡靜靜坐著的一位難民沒有動彈,她眼光撇過對方空落落的雙臂,頓時一驚,急忙上前道:「不好意思,我來」
突然,她的話剛說了一半,便愣住了,瞪圓了雙眼,愕然道:「林峰師兄?」
林峰身子一震,他掃過對方姣好的臉頰,繼而默然的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師兄!」紫衣女子急忙攆了上去,伸手拽住了對方的空落袖筒。
「你認錯人了。」林峰冷漠的瞥了對方一眼。
「是你!師兄,你怎麼到了揚州?」紫衣女子神色似乎有些激動,她絲毫不忌諱的從懷中摸出一方秀帕,輕輕的擦拭了林峰的臉。
林峰神色依然沒有絲毫變化,他任由這秀帕輕輕的擦過自己的臉,鼻息間還有點點處子的芳香。
秀帕擦過淤泥,露出了白皙的臉,他的臉上有些已經結疤的擦痕、劃痕。
紫衣女子突然就抽泣了起來,她死死的拽住轉身要走的林峰,懇求道:「師兄,別走!我一定幫你治好……」
「治好?哈哈!」林峰突然笑了,他冷冷的盯著紫衣女子,陰陽怪氣的道:「清風師妹,你也被逐出來了吧?」
紫衣女子聽到這個稱呼,先是一愣,繼而她神色萎頓了下來。
感受到指尖青布劃過的感覺,她閉上了雙眸,兩行清淚從她的臉頰劃過。
她道號清風,本名秦蘇,家住揚州城。
十餘年前,同林峰一同被選入璇璣塔修煉。
如今,十餘年後,二人居然都回到了揚州,只是這相見,顯得有些突兀。
林峰邁步入城,城門的侍衛居然認出了他,愕然道:「林大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三百七十八。」林峰默默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邁步搖晃著行進了城中。
他一路向著城北走去,城北有一座巨大的豪宅,那是他自幼出生成長的地方,也是他飽受萬千寵愛的地方。
「咚咚咚」
林峰抬起一隻腳,勉強踹著朱紅銅釘大門。
「嘎吱。」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露出趙管家那張滿是皺紋的瘦臉。
「林大少爺?」趙管家一見林峰,頓時愣住了。
「呼」林峰隨著管家沿著綿延的小道,穿過月洞、長廊。
路過的諸多丫鬟家丁,均是神色詫異的盯著林峰。
「家主就在大殿裡,正在和一位客人說話。」趙管家笑著領著林峰到了正堂門口。
「嗯。」林峰應了話,他並不在意趙管家為何不先把自己安頓下來他的目的,是見到自己的父親,林家的家主。
「嘎吱」
大門被推開,林峰邁步行了進去。
兩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正在微笑交談,此刻聽到門響動,一起轉頭看來。
林峰腳步一頓,似乎面前有一堵牆,阻住了他的腳步。
「叔叔。」林峰咬了咬牙,喊出兩個字。
他已經明白了,原來家主的位置早已經落於旁人之手,而林家家主只有死,才能更換。
也就是說,這偌大的庭院中,再也沒有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