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京,李霽等人就將這幾船的硅土移付到了軍器監,而後順著李清照的意,他們就轉道金明池看看這龍舟賽,對於他們而言,此時的心情倒有幾分金科題榜的意味,不過人生就是需要大起大落才會讓人覺得有血有肉。
「什麼?」
「怎麼會這樣?」
少女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這民眾間的流言就像是六月裡從頭而下的一盆冰水,冷熱的反差讓人的腦子一下就懵了。
龍舟沉了,圖紙設計者是一品齋的店家蘇進。
而且最糟糕的是皇帝震怒之下要親審案件。
「二兄,這……」她握緊了衣襟,旁邊的李霽身在局外,所以能冷靜許多,他撫上妹妹蜷緊著的肩安慰,「龍舟失利涉及人員項目極多,即便是圖紙設計有誤,也不可能讓蘇進一人承擔,而且那蘇進又非建造院人,按理是沒有資格參與龍舟建造項目的,官家聖明鴻德,豈會不審度內中詳細,所以你不能自己亂了陣腳。」
「可……萬一真是參與了龍舟項目呢?」
李霽冷冷一笑,頗有幾分不屑的意味,「即便是參與了又如何,龍舟一事說到底也只是民俗遊戲,能有如今這番聲勢,還不是花花轎子眾人抬的結果……」、「但遊戲終歸只是遊戲,而且每年龍舟賽也不是都被朝廷奪去,今年龍舟意外變故未能奪標,頂多就是讓官家惱回手下辦事不力,難不成還真的重責於一民間商賈?」
李清照也是被旁邊緊張的氛圍感染的一時頭腦失靜。眼下被兄長一番教訓下,也是慢慢回復過理智。雖然兄長所言未免有輕賤蘇進之意,但在士大夫眼裡。商賈就是商賈,那是上不檯面的人物,更別說在帝王眼裡了。而且蘇進不是建造院官吏,本就沒有參與圖紙設計的資格,所以即便皇帝要怪罪,也很難下達多嚴厲的處罰。
畢竟是一國之君。
少女深吸了口氣,把自己緊張的情緒按捺下來。給兄長露了個感謝的微笑,而後二人一道從偏廳處進去,這讓裡頭李家人是一陣驚喜。王氏那原本凝重的臉色忽然就乍現成了海棠花。
「安安,康非,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李清照和李霽也是笑迎了上去,而後又與李格非、李格業等其餘長輩一番見禮。眾人一番寒暄。也多是在江浙的生活問題上,不過李清照卻沒有詳談的心情,說不過兩句,就急匆匆的把話題轉到了蘇進的事上,李格非和王氏臉上異樣,這時候倒是稍遠處的種師道喊了聲過來,還是有些笑意的。
「李家丫頭此番有功社稷,可是要何等獎賞。老夫可代為轉述。」他正在那兒喝茶,說話前還與旁邊的國子祭酒劉歧說著話兒。模樣倒是清閒。
剛才軍器監就已經有典吏過來通報了,種師道心裡有底,所以這時候見李清照時還能小小打趣一番,不過李清照這時可沒什麼心情和這位武人出身的司業閒聊家常。
「種司業可知今日龍舟變故是何原有?」
種師道抿了口醇厚的朱鋌茶,合上蓋,擱在右手邊,見這李家娃娃急成這樣,理解之餘倒是更有兩分調侃之意,他看向李格非那頭,「李學士,你這閨女倒是向外,不知可有親事婚配?」
李格非面色尷尬,這女兒一回來不先和爹娘絮絮家常,倒是先關心起外人來了,看來女兒向外還真是自古以來的道理,他把李清照喚到了跟前讓她好生坐下,王氏也是小聲責備了幾句不當之處。
李清照沒有辦法,她不明白種師道為什麼還能安然的坐那兒喝茶,要是蘇進受了重罰影響了新火藥的進展,那最後也是損及到他的利益,不過眼下這偏廳裡官員甚多,她也不好再上去問話,所以只能暫時坐這兒看。
外頭金碧雄威的大堂肅靜莊重,由於聖駕在場,百姓也不敢大聲喧嘩,一個個的壓著嗓子交流。而這主旋律的聲音還是在郭知章王詵等一眾建造院臣僚上,李清照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請罪辭,就更是有些不安的躁動了,她想問李格非,不過這位父親卻讓她安靜的呆好。這時堂上的徽宗發話了。
「今日龍舟變故實乃我大宋開朝以來第一回,若不以儆傚尤,今後怕是助長了這怠工怠制之風,不知堂下諸卿都有何意見?」徽宗作為國君,當然不能當眾為難一介商販,所以這態度放出去後,底下一些會看風頭的官員已經心裡有底了。
不過奇怪的是為首的左右僕射韓忠彥和曾布都沒有發話的意思,所以三省其餘人也就按住沒有表態,不過這略微冷場的場面只維持了一個呼吸,很快,右諫議大夫高杞頂著硬裹帕頭官帽出班奏議。
「臣右諫議大夫高杞有本奏。」
徽宗不動聲色的點頭示意了下後,這大堂裡就傳出來高昂的宣奏聲。
「以微臣所知,此次龍舟建造上郭侍郎因疾未有參與,實際操持者乃是監造官高俅,而這高監造所採用的龍舟圖紙正是來源於一品齋店主蘇進,如今龍舟失事固然有建造院建造不力之罪,但蘇進製圖失誤罪當首沖……大川之水絕於源,老樹之枯壞於根,圖紙本就失當,哪怕匠工有魯班之能亦無力回天,所以微臣以為當罪罰一品齋店主以儆傚尤!」
雖然故事的發展都在眾人意料之中,但真個有人這般底氣十足的說了出來後,這感覺就是讓人覺得有些吃驚。圍觀的百姓心裡多少是意向蘇進的,畢竟一品齋這幾月在京的動靜對他們也有頗多益處,再說官民不同階,代表民間的一品齋肯定要比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員來的有親和力。而堂上坐的其餘重臣面上看不出什麼態度來。這些位極人臣者哪個不是老油條,徽宗打頭那話出來後,他們就知道那一品齋的書生要倒霉了。這明顯就是衝著他去的。
右首的曾布瞟了眼那御史高杞,而後又把視線轉到王詵郭知章一眾人身上,只是腦中一個轉念,就大致摸透了內中關節,心中冷冷一笑,對於這些人的小伎倆是全然不屑。而對首的韓忠彥也是差不多這般的態度,把視線仰高了看。今兒他們就是陪皇帝過來撒氣的,之前接到諭旨時還有些奇怪,皇帝居然會因為龍舟失故的事情就把一眾宰執大臣搬了過來聽審。這太不符合徽宗這一年多來謹慎小心的行事風格了,直到後來通過幾個心腹才曉得,原來這位新官家自己貪玩也上龍舟玩去了,結果船沉落水。心裡定然是窩不下這口氣。
嘖。王詵那老頭倒還真能整事。
他們這些人精在朝多年,當年元祐黨禍之爭都熬了過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還真入不得他們眼。眼下既然是皇帝自己要鬧,那他們在旁邊充回背景就是了。
隨他去吧。
范純禮、許將、李清臣這幾個宰執也差不多都是這種想法,新皇帝的私事他們沒參與的必要,至於那個一品齋的商戶……與他們又有何干係,所以這時候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他們這幾個宰執不發話,下頭一些派系官員自然也是這般中立。所以整個大堂的征討聲就是一面倒了。
侍御史陳師錫這時也出列,他是瞇著眼睛的。聲音不像之前那幾個官員那般慷慨激昂,「陛下,臣以為此次龍舟沉沒之事不可盡罪於一品齋店主,建造院監官高俅及一眾屬官亦有檢驗失職之責,陛下賞罰有據、不偏不倚,當一視同仁!」
一邊候著沒有說話機會的蘇進心中暗度了一陣,這陳弈的老子應該也知道他兒子的命是害在自己手裡,原本也是奇怪一直沒有動靜,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這話看似減罪,但實際卻是把他硬生生的按在了絞刑架上,這才真正的老狐狸。
他身邊同是候審的高俅臉色是變了又變,差點就要出去揍這老頭兩拳,不過卻被蘇進生生按住了。
他沉聲對蘇進道,「此番是高某對不住蘇郎君,過會兒若是陛下降罪,高某一併承擔便是,絕不會耽誤郎君仕途。」他臉上儘是憤懣之色,現在他如何不知道是被郭知章這些小人陷害了,但在這種關頭他還能說出這番話來,倒是讓蘇進有些意外。
他笑了笑。
在這形勢下,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高俅不解的正要問他,不過蘇進已經拿住了他手,「過會兒罪責由蘇某一力承擔,高兄弟勿要擔心,蘇某自有打算。」他這話說的奇怪,高俅當是難以理解: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一力承擔?
但他見蘇進神情嚴肅,所以左右思量一下還是選擇了相信。
大堂之上由於剛才陳師錫的奏議,形勢立馬就明朗化了,諸官僚眾口一辭下,都是把蘇進高俅當做主罪來抓,堂上徽宗雖然沒有太多神色表示,但顯然對於此種風向的言論持滿意態度。這可把外頭的陳家人急壞了,陳老頭都顧不及冒失,大喊著「冤枉」,有內侍高班上去斥責,並且讓差役將陳老頭架了出去,但這聲音已經傳遍了整個審議大堂,使得原本緊張的場面一度有失控的表現。偏廳裡旁觀的李清照更是坐立不安了。
「爹爹,你不能給店家說句話嗎?」她甚至是拿上了質問的語氣,王氏不悅的正要訓斥,不過卻被李格非按了下來。
「眼下情形來看,應該是官家的意思,爹爹人微言輕,即便出言也無濟於事。」他朝這小女兒微微搖頭,意思是讓她看開些,「不過蘇家郎畢竟不是建造院的人,即便是再有罪罰,也不會有性命之虞,只是這將來仕途一道怕是……」
李清照聽著父親的話,眼睛是越來越紅了,他拉住旁邊兄長的手,「二兄不是說會沒事嗎?怎麼會這樣……陛下為什麼要特意針對店家,這…這……」她真有些急哭了。可李霽這時候也是說不出因由來。
「不可能啊。」他低低的說話,眉頭皺了起來,「蘇進只是一介平民商戶。官家怎麼會為難於他。」
大堂內詭異的局勢變化讓種師道幾人同樣不解,之前臉上無虞的神色這時候也不見了。種師道問向邊上的劉岐,「劉祭酒可聽聞官家近來有何異事?」原本的他當然不會擔心蘇進會陷進這樁破事,但看徽宗此時話風,明顯不僅僅是因為沉船一事。他不解,劉岐當然也並不曉得內情,最後還是有心腹過來耳語了些聽聞後才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又附耳問那心腹,「樞相可知?」。那心腹點點頭。
種師道望去大堂,見安燾閉目養神,似乎和曾布等人差不多態度,心下考校了番後。大概有了主意。所以當那李家女娃過來求助時。他也能有底氣去拿捏這事。
「李家丫頭勿要心切,此下官家正在氣結,我等這時求情只會越添越亂,所以等這宣判出結果後再做斡旋,相信不會有大問題。」
嗯?種師道這番話出來,在場那些官員都是有些奇怪的望過去視線:皇帝都明顯表態了,還能有什麼轉機?旁邊的劉岐還欲盤話,不過種師道並無釋疑之意。
李清照在那兒急的慌。同在偏廳休養的趙明誠倒是巴巴的跑過去,雖然對於李清照如此關切蘇進有些吃味。但想想人家之前救了李清照,所以就釋懷了。
「李家娘子切勿心急,我趙家過後會上折為蘇郎君求情,你可別急壞了身子。」
這些安慰對於李清照而言也只能算是聊勝於無了,在知道是官家有意為難後,她就知道這回在劫難逃了,心下悲傷,囁嚅著嘴角對趙明誠道了句謝意,這些看在繼母王氏眼裡,就更是憂心了,原本以為掩下蘇進救她那回事兒應該能止住苗頭,但看眼下的情形,分明就已經情根深種了。
偏廳裡官員不少,蔡京長子蔡攸亦是在列在其中,他看了眼堂外情形,道了聲可惜,他與蘇進交情不深,自然不可能為他說什麼話,只是可惜這人會壞在這種爛事上,不過這時候……外頭有進來他蔡府家僕。
「大少爺。」
這家僕面色警惕的耳語了幾句,蔡攸臉上明顯一絲喜意閃過,隨即就起身與旁邊同事作辭。
……
……
而此下,審議大堂裡的風向也已經完全一致了,見大勢已定,徽宗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宣出高俅和蘇進兩人問話,不過在場的人對於結局已經心知肚明,這種最後的通牒現在看來沒有任何意義。
百姓堆中有不少人扼腕歎息,「真是可惜了,那蘇家郎定是遭人妒忌才有此難,就是不知官家會做如何判罰。」
「聽說官家很賞識蘇老員外所制的新體書法,而且之前又被官家賜金匾褒獎,我想官家看在老員外份上會網開一面。」
旁邊不屑,「省省吧,老員外說到底也只是個商賈,能有多大面子,而且今日親子受難也未現身,我斷定他早已逝世,也就你們還在這兒念叨。」
最前頭陳午孫繼一夥也是看的心急,但又不敢隨意出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蘇進走到堂前,走到皇帝面前行禮拜罪。
……
今日端午,在這個傳統佳節裡,巧粽的糯香還在天穹下飄,金明池畔的熱度在漸漸消弭下來。
夔龍雀替、卷草軟樘的觀龍閣大堂內,肅然的氛圍讓大多人都屏氣凝神起來,他們一個個的目光都集聚到那一品齋的書生身上,這三月來,這家小小的書鋪所鬧出來的風波可不小,雖說東西是那姓蘇的員外鼓搗出來的,但明面上可都是這書生在撐檯面,想來本事也是有些的,尤其是在上月梁祝演出受聖上賜匾嘉許後,就更讓許多人看好他的仕途,只是沒想到如今會惹上這等事情,道聲可惜……確實不足為過。
金柱旁一直看著的師師早已淚盈滿眶,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妓女,根本無力改變情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蘇進踏上這一條「不歸路」,等待他的是什麼?
罰沒家財?發配邊疆?或是……賜死?最後一種當然是最壞的打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大宋立朝以來不殺士大夫的政策對民間也多有影響,除非真是大奸大惡之事,不然很少有人會被判處死刑。再說這回蘇進並不是建造院典吏,所以處罰不可能會這麼嚴厲,但是……
他之前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名聲都將毀於一旦,這將會成為他仕途上抹不去的污點,恐怕這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商戶了。
這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就等於宣判他人生的終結。
師師眼中噙淚,已經掩過身子抽噎了。
「商戶蘇氏——」
堂上端坐著的徽宗肅穆道。「朕一直示你為青年俊才,賜你金匾更望你再接再厲,可不想你冒制龍舟致使朝廷顏面無存……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皇帝字字擲地有聲,所有人都想著蘇進當會以什麼姿態求饒,樞密使安燾一直闔著的眼皮此時也慢慢睜開,瞄向蘇進。綿沉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異樣的考校。果然……出乎所有人意料。
蘇進張嘴就是,「草民領……」
話到這兒又戛然而止了,全場忽的嘩然起來,一個斕衫白裙的少女衝開偏廳的禁衛跑了進來。
「安安!!」裡頭李家人頓時是慌了神,也想要跟進去,但已被禁衛攔住,急的是直跺腳。
「陛下聖聽在上,民女李氏有話要呈。」
李清照這句一出。徽宗也就示意讓那幾個禁衛暫時退下,端坐好姿勢道。「你可是李格非之女?」
「是。」
徽宗皺了皺眉頭,「說。」
李清照這句回應可是觸動了堂上的重臣官員,而外頭一直張望的平民百姓就更是議論滔天了,原來那就是京裡一直風傳的李家才女,可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來,眾人都不知因果,而這接下來李清照所說的就更是讓人驚駭不已了。
「此次龍舟設計圖紙蓋是民女所出,還有之前一品齋所出雜言著說、詞曲小調皆是民女所為,民女素好文工詞曲,對於怪言雜說亦是極有興趣,但怕累及家門名譽,故與蘇郎君謀議假借老員外之名行書,所以……」她頓了頓,眼神更為篤定,「這京裡所議的老員外其實便是民女,今蘇郎君因圖紙所害,民女心下愧疚,不敢不將實情告出,還望陛下明鑒——」
她亦是字字如珠玉,眉目間,完全是堅毅果決之色,這一席自罪書下來,把堂上所有人聽了個目瞪口呆。
這京裡風傳了三個多月的一品齋難不成真的是這李家才女?
很多人拿不定主意,以才氣來論,這李家女子已無需自證,再想到這傳聞中的老員外一直不肯出面的怪癖,就更讓人覺得事有蹊蹺,此時一聽這種說法,還真覺得有這可能……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在普通百姓間流竄,堂上這些高官宰輔們可不會被這兩三句糊弄住,不過本著事不關己的態度,也不去戳穿,只有那幾個剛才參的最凶的御史出言質問,但都被李清照賴了過去。
「諸位大人難不成親眼所見這蘇郎君繪製了龍舟圖紙?」
在這個沒有相機的年代,這種無賴的話真是能把人噎死,高杞等一眾諫官罵了兩句潑女,竟然真的拿她不得,再這樣說下去就是口水仗了,這些官員當然明白,所以也就不再理會,反倒是轉向徽宗讓他立做聖裁。
旁邊一直裝慫不出言的王詵怕徽宗心軟,趕緊上前逼迫,「龍舟之事皆是老臣檢驗不力之罪,怪不得蘇家郎君,陛下就治老臣之罪吧。」
徽宗聽得煩躁,「姑父有何之罪,此話莫要再提!」他拍案起身,在堂上來回篤步,這突然殺出來的李清照讓他心煩意亂,他自然明白這只是李清照為蘇進開脫之詞,但他是一國之君,豈能如下面人這般死纏爛打的追究,而且這件事說到底也只是他想懲戒一下蘇進,倒不是真的因為龍舟之事,不過眼下李清照出來打岔,讓他這聖旨不好發出去。
他是一國之君,他是掌所有人生死富貴,但也正是因此,對於這份權力的使用就更為謹慎小心。
腦子裡響起向氏之前的告誡。
「你是我大宋的皇帝,是天下人的主心骨,所以……凡事都應該要有個皇帝的樣子。」
他不禁捏緊拳心,眼神從堂下蘇進、高俅、李清照等一眾人臉上掃過,不過更多的則是在前頭幾個一直不說話的宰執臉上停留,他們越是沉默,這位皇帝心中就越是憤懣。
最終,徽宗將手背在後頭,平聲宣道,「李女雖自陳罪狀,但案件疑點甚多,故暫時收押開封府,三日後由開封府再做審奪。」
這話一出,舉眾嘩然,王詵臉上怒容一閃而逝,原本已經把那書生逼到死角了,沒想到居然橫插出這麼個枝節來,不過很快他又平息下心頭怒意,徽宗既然沒有當場宣判,定是心中搖擺難以量刑,只要自己這做姑父的再添油加醋一番,那書生就是永世都翻不了身。
此時徽宗已經率一群宮中內侍折返回宮,餘下諸臣也都開始散場,但這不是終結,反而更勾起了眾人的興趣,尤其是幾個原本對此事並不關心的宰輔大臣,在見到徽宗離去的背影時,面上詫容顯現,隨即都皺起了眉頭。
由於皇帝親下的聖旨,開封府衙的差役已經到了李清照面前了。
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少女並沒有對即將到來的牢獄之災有何憂心,反倒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在對蘇進笑。
「店家,我希望這次是你來救我。」
蘇進沉默了會兒,「這次我不會死的。」
「我知道。」
這個書生臉上第一次出現愕然的神色,看著面前這個天真美麗的姑娘,他確實沒想到久別重逢會是在這種場合,他凝視了對方許久,才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
隨即少女被帶走,從他肩處慢慢的錯過而去,似乎有一縷青絲從他臉頰上拂過,余留下淡淡的蘭芷香。
大堂裡此時人流湧動,陳午幾人趕緊是從人群裡擠進去,圍到了蘇進身前,你一言我一語的都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了,最後還是陳午力排眾議,當頭就是問蘇進。
「現在該怎麼辦?」
對方緊抿著嘴,沉默了很久後忽然轉身往外走去。
「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