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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二章盛世浮華八 文 / 開胃山楂

    正月十五日元宵,夜。

    擷芳樓,文會已漸入佳境,溪水淙淙般的琴音裊裊娉婷,便如同梨台上舞女的曼姿,是如此讓人沉迷心醉。

    ……

    「這首驀山溪確實有些水準,只是毛滂此人於文會一事素來無感,而且又是剛被曾相公拔入中樞,倒沒想到今日捧了對面的場子……」、「嗯……」旁邊有人搖頭晃腦的打稿,「…嬋娟不老,依舊東風面。華燭下珠軿,盛寒裡、春光一片。不教暮景,也似每常來,水精宮,銀色界,今夜分明見……嘖~~確實有點意思,怕是晁老一詞要被壓過去了~~」

    「晁老可是身體不適?」

    旁邊見晁端禮打了兩個噴嚏,以為是著了涼,趕忙管身邊要了細軟來。

    「不用費心了。」晁端禮笑著擺手,「老朽身子素來健朗,稍有偏頗罷了,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哈……」老頭這邊祥和的說話,不過身後卻是有書生拍案而起…

    「那遇仙樓端的是咄咄逼人,詩詞一道素來文雅,豈可攀比求勝,真是敗盡斯文也~~~」

    原來在晁端禮下了首上元詞後,這對面緊接著便是一首《驀山溪》出來。這簡直是在打擷芳樓一眾文人的臉啊!

    「狄兄所言甚是,必須要還以顏色!」

    周邊那幫血氣方剛的太學生也是跟著高聲叫囂起來。

    原本這元宵文會就已經火藥味十足,再加上花魁賽的加持,便更是讓這些年輕識淺的太學生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最前坐的那批學子將筵席上的珍品佳餚盡數撤了,管旁邊要來紙墨,當頭的是一淄巾素服書生,此時被一眾太學生推舉到筆墨前。

    「謝兄,我們這一輩中便屬於你才德最高,如今對面遇仙樓如此挑釁,我等自要還以顏色,可不能讓他們小覷了我擷芳文會~~」

    在這些人的擁簇下,這謝逸也是當仁不讓了,他攥起二豪筆,氣勢雄健的一蘸墨汁、「唰唰唰~~」的便是先在團花紙上留下三個字——浪淘沙。

    「謝兄好書法!!」

    這詞牌一出,便有讚聲出來,引得旁邊的一眾文士挨了過去圍觀。

    這梨台前左手處的一列雅席上,端坐著一個身形纖瘦的淄衣桶巾女郎。她唇艷如脂,眉冷似霜,一的直是旁若無人般自點自飲著,對於身側那堆意氣風發的才子書生是嗤之以鼻。

    這不是別人,正是近來陞遷御史台監察官的胡勖的愛女——胡涵兒。赴京後,在一次去相國寺拜香的機緣下結識了封宜奴,也算是能說的上話,便成了不錯的知交。今晚要不是封宜奴誠心邀請,其實她還是更願意呆在鰲山看燈會。

    此時頗為無趣的望望梨台之上的歌舞,或是從小碟裡捏塊牡丹餅嘗。隨她而來的兩個丫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

    梨台上,涼衫飄帶的歌女們極盡舞姿,柳腰欲折於燈影檀煙裡。而梨台中央,飄逸清和的輕紗帳幔間,封宜奴輕輕鬆開琴弦,那最後一縷仙音便慢慢隨風而去……

    這首《玉葉重黃》便算是完美的結束了。

    「好!!好!!」

    底下掌聲雷動、喝彩滔天,即便是琴者已歇,但耳畔還依舊感受到那瀠洄淙水般高妙的琴音。

    真是……妙極了~~~

    而前頭隨著謝逸執筆書詞,旁邊便有書生輕聲複述……「料峭小桃風,凝淡春容……寶燈山列半天中,麗服靚妝攜手處,笑語匆匆……」上闋出來,便已有贊訝之聲……「酒滴小槽紅,一飲千鐘,銅荷擎燭絳紗籠,歸去笙歌喧院落,月照簾櫳。」

    擱筆,躬禮。

    「好詞啊~~~嘖。」

    這謝逸雖然出身貧寒,但確實精於詩文一道,如今正值意氣風發之時,自然也有三分自得。上前朝封宜奴一禮,「勞請宜奴姑娘唱~~」

    梨台之上的封宜奴也是頷首回禮,「謝郎君不吝賜詞,宜奴也有幸榮焉~~」

    台下已有女侍將這紙《浪淘沙》遞了上去,封宜奴看了遍後也是面露笑意,而後抹起琴弦來,這仙妙的琴聲復而又起……

    眾人望去、她身上那青雲碧紗如蟬翼般晶瑩,在頭頂海墁天花上的琉璃燭光下,整個人便像是水晶做的、折射著迷人的光芒。在這一刻、她便是這裡最耀眼的所在,即便是夜中皎潔的明月、也是不能掩住她的傾世風采……

    「……酒滴小槽紅,一飲千鐘,銅荷擎燭絳紗籠,歸去笙歌喧院落,月照簾櫳~~~」

    這不知不覺中,便是一曲唱畢,而後面宮裡的幾個內司高班也已經傳抄完畢,讓下面的小黃門去放鴿……

    「跨啦啦~~」的一聲羽翅聲直擊長空。

    「好!!好!!」

    「封姑娘歌喉婉轉,技藝更是舉世無雙,此次花魁非姑娘莫屬~~」這底下便有那些富家子弟起來拍手讚頌。台上的佳人若是望過去笑一下,便是能把他們美得骨頭都酥了~~

    ……

    現場的氣氛愈見熱烈、無一不歡。只是唯獨一人,在文會開始後,或者說從那些酸儒書生開始顯擺才學後,就一直表現的很是低調……

    「咳~~」

    陳午又是喝空一盞茶,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的在前頭觀看表演。身邊除了這三個一起踢蹴鞠的兄弟,就沒其它個熟人了。

    左手邊的雅座還空著沒人,所以他這最靠右的人、倒是連一個嘮嗑的對象都沒有。

    如果說後頭……搖了搖頭,耳根子邊就是翻來覆去的「封姑娘好,封姑娘支持你!」,也就知道這人是個什麼檔次了……若是和他說話……

    太掉身價了。

    至於中間那一片文髻書生老儒,那就更湊不到一塊了。他於詩詞一道實在是一竅不通,哪怕是兩句冠冕堂皇的應景話也編不出來,若不是那封宜奴還把頗為和善的目光望過來,早就挺不住退走了……

    太拘束了。

    本以為最風光、最氣派的前場貴賓座……根本沒有想像中這麼好玩。他現在算是明白了,自己還是比較適合在後場搗亂。

    也就在這時,後頭傳來一陣板凳拖移聲,回頭一看,見是那柴家胖子被他好友一把推了出來。

    他神情忐忑,嚥著口水走近台前,向那撫琴安坐的封宜奴拱手一禮,「封姑娘才情卓越……額、蕙…」他立即就結巴起來,後頭有聲音提醒……「惠質蘭心~~」,「對~~蕙…質蘭心!」、「這一曲……一曲……」

    「浪淘沙~~蠢材!」,「對對~~浪淘沙……」、「讓…柴某、拜服不已,今日願以柴家之名、贈姑娘鮮花百朵,望……望姑娘摘得花魁美譽!」

    「好!好!」

    他後頭那損友撫掌鼓勁,啪啪啪的高頻率掌聲,反倒是讓那胖墩一臉尷尬……

    台上素紗輕攏的封宜奴水靈靈的眸子望過來,眨了眨,而後微笑著起身一福,「多謝柴少爺抬愛,宜奴感恩在心~~」

    哇!

    人群驚愕,百朵!!那胖子可真有錢~~~

    底下一陣腹議,這花魁賽無非是看三點:捧場的人氣,詩詞的質量,名妓的發揮……如今花魁的表演自然不可能讓鰲山那邊的百姓看到,所以幾乎就是才力和財力的比拚了~~

    兩邊梨台下早有負責唱牌的龜奴守候,在接過底下特製的木格花牌後,高聲一唱…

    「柴記皮貨行柴梓少爺鮮花百朵——」

    霍!!

    兩三層上趴著彩欄往下張望的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氣,百兩銀子……還真是夠闊綽的。

    對他們這些尋常子弟而言,一百兩都拍不下來。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算離譜,能坐於上首的,哪個不是大富大貴之輩。

    不過既然柴胖墩開了頭,下邊其它有錢的少爺也不會甘於人後,一個個安排家奴上去拍牌子。這前頭唱牌的龜奴也是翻著一張張木牌高唱…

    「彭記豬肉行彭川余少爺鮮花五百朵!!」

    霍!!下邊又是一陣轟然~~這汴京的富家少爺們還真是不缺錢。

    「樊記造紙坊樊廉少爺鮮花一百朵!!」

    「穆記乾果行穆遷溢少爺鮮花一百二十朵!!」

    「熊記打鐵鋪熊離少爺鮮花一百一十朵!!」

    ……

    ……

    這裡頭最為難熬的自然得屬前頭的陳午了,此時見後頭那一個個富二代意氣風發的拍牌,那是一個咬牙切齒啊~~

    這不是讓他難堪麼!

    他們都拍出一百多兩了,那自己這個坐最前頭要是不表示一下,非得被他們鄙夷死不可。最可惡的就是後頭那死胖子,沒想到這麼有錢……現在想想,終於明白蘇進為什麼這麼大方了,感情是早知道會有這種場面,這回是被他坑慘了。

    而他身邊那幾個小二黑兄弟更是頭冒冷汗,麻麻的、這擷芳樓真是吞金子的地方,一下就一百兩的出手,真是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陳哥兒,我們……」阿慶嚥了口口水看向陳午,那意思也很明白了……要不要也表示一下,畢竟是坐最前頭的。

    感受到後面探過來的目光,陳午攥起拳頭掙扎……要是這麼一聲不吭的,恐怕會被人鄙夷死……一念至此,手心更是盜汗急出……

    耳邊龜奴討彩的高唱聲此起彼伏…

    「梅記酒行梅參肅少爺鮮花三百五十朵!!」

    「石記木工鋪石皴少爺鮮花兩百三十朵……」

    ……

    耳邊這如同魔咒一般的聲音折磨的陳午都快抓破頭皮了……

    「陳哥兒你沒事?」

    「我們…也送。」,「啊?」

    ……

    ……

    這文會也算是漸漸步入了**,底下文士書生不知是得了什麼消息,忽然間便是興奮起來,也不論平日有何間隙,均是打成了一片,對於此次贏得花魁賽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潘樓有動靜沒?」

    「沒呢,不過跟你說,這次花魁擷芳樓鐵定能拿下~~「,「嗯?怎麼說?」

    「鰲山傳來消息,潘樓這次竟然推新人出來,那汐琰根本沒打算出場子~~」

    「竟有此事!!」旁邊訝然不已。

    「誰騙你,鰲山那邊成片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我看啊~~定是因為礬樓那姓李的摘了牌子,所以那汐琰索性也退居幕後,甘為新人做綠葉,最起碼能博個名聲~~」

    ……

    這二三層樓上的人或許也是聽到這消息,頓時歡呼起來,看來這次擷芳樓也能拿個花魁了。餘下青樓在造勢上都不及擷芳樓,除了對面遇仙樓有些難纏,就連仁和店、清風樓之類的行首青樓,這次也都有些萎靡,僅僅出了幾篇草草之作,根本難以與擷芳樓相比,眼下好像就高陽正店沒動靜傳來,倒也是沉得住氣。

    而下邊,那龜奴唱牌還沒有結束,高亢明亮的聲音即便是在二三層都聽得明晰…

    「盧記染坊盧嵩少爺鮮花二百三十朵!!」

    在底下一片掌聲下,那獻花的富家子弟還站起來與眾人招手示意,最起碼要讓那封宜奴看到自己麼。

    現場這些捧場的人也是毫不吝嗇掌聲,畢竟目前是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要是能把封宜奴捧上花魁,那作為這場文會的參與者、也是面上有光。而後面那些內司高班又開始傳抄,並且不停的往外派送。至於梨台之上的封宜奴,則是停下了演奏,直起身來到台前向獻花的少爺們一一報以微笑。

    那衣著光鮮的龜奴繼續唱牌,今日他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回,所以臉上也儘是笑容…

    「陳記風悅樓陳午少爺鮮花……」

    到這裡,他不得不停下來,好像是犯迷糊似得揉了揉眼睛……底下樓上的這一眾人也是聽慣了這龜奴唱牌,如今忽然中斷下來,不禁都把目光望過去。

    「這…這……」那龜奴真是難以相信眼前這張花牌子上的數額……「陳記風悅樓陳午少爺鮮花…鮮花…」

    「…十朵。」

    這個數額出來,就連他這個唱牌人都羞愧的想要鑽洞裡去。而全場也是陡然間鴉雀無聲。

    封宜奴微有詫異的目光望向了陳午這邊。本來那個位子請的是李府那千金才女,雖然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與人家沒什麼交情,但沒想到後來那才女的貼身女婢還特意過來一趟,說是上元會有人代她過來。當時一聽,這也是好的,能與那李家千金交往的人,想來也是博有學識的士子名流,所以從這文會開場到現在,也算是對陳午另眼相看,哪怕是開始的時候他突兀的送給自己一個蹴鞠,她也是掛著笑容收下,還以為這人只是性格有些古怪,但眼下…她不得不重新對他定義一番了……

    封宜奴的想法還算是客氣的,而後頭、甚至是二三層上那批封宜奴的忠實擁簇,可就沒這麼好的涵養了,直接是一片潮水般的討伐聲下來…

    「這誰出的花牌!!敢不敢自己站出來承認!!」

    「不想出就不出,竟然在這兒侮辱封姑娘!」

    「那個姓陳的!自己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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