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四命很大,在方氏刻薄了他這麼多年的情況下也能頑強的活起來,而在前面有顧成安這等聽話懂事、顧承遠這般謙讓寬容、顧承宇這般武全才、顧成峰這種天資聰穎的幾個兄弟的情況下,仍然還能在顧老太太心裡佔據一席之地,這真真不是任何人都能辦得到的。而且,他還是自己從湖裡爬上來的。
碧波庭在侯府存在了這麼久,歷史悠久,淹死的人也不少。往前數,上一代定遠侯的愛妾就溺死過兩個,往近了數,掉下去的姑娘少爺也不少——顧滿摔過,顧清摔過,雙胞胎也摔過,如今輪到顧十四了,當然了,能在顧家混起來的姑娘少爺都是有幾把刷子的,像前幾位主兒,那都是各種世面都見過的,顧滿連掉河裡就掉過兩次,根本不在話下。而顧十四呢,他被方氏的貼身丫頭推下湖裡去,並且還有方氏親自坐鎮——顧十四活過來之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他會有個這樣笨,笨的天怒人怨的嫡母?別人家裡的嫡母,都剋扣在內裡,再不濟也示意對庶子極好,故意把庶子養廢,可是偏偏他這個嫡母奇怪的很,她不內裡剋扣——因為她光明正大的剋扣,時不時的把庶子叫去面前呵斥一頓,呵斥完了就高黑狀,告完狀就自己叫下人開打,從來沒給過一個好臉色。而這些也都算了,她居然囂張到這種份上,能親自上陣解決庶子,這簡直是給自己挖坑。
很多次受打挨罵的時候。顧十四都十分不服氣,心裡恨方氏恨得牙癢癢,恨不得一刀宰了她,在心裡不斷的給自己打氣:要成器。成器了之後再回頭來整死她!可是顧十四做夢也沒想到,不用等到自己成器,方氏已經被自己給作死了!他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攢足了勁兒想上進起來弄死這潑婦,可這潑婦硬是沒給他這個機會,讓他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又好氣又好笑的。這上哪兒說理去?
今日或許當真是個什麼難得的好日子,到了今天,整整沉睡了半個月之久的顧承宇同顧十四顧成志都甦醒了。這是個好事吧,顧成峰瞧著眾人歡欣鼓舞的樣子,卻冷淡的轉身去了明月樓。
顧滿還沒有醒,等她醒來了或許就該傷心了,因為她院子裡的海棠花都謝了,兩隻仙鶴也都被抱走,院子裡唯一還剩下的,生機勃勃的。是一棵梧桐樹,與那些纏繞著院牆的迎春花。顧滿平日最喜歡的鞦韆在風裡搖晃來搖晃去,有彩色的蝴蝶飄來鞦韆架上,顧成峰瞧了一眼,覺得分外刺眼,立即噌噌噌噌的上了樓。
沛音與沛琴向來是很盡職的。就算顧滿沒有醒過來,也仍舊日日給她摘來新鮮的花放在窗前的案几上放著,此刻顧成峰上來,沛琴就正好在擺放鮮花。
顧滿睡著的時候比什麼時候都要好看,顧成峰歎了一口氣,伸手探了探顧滿的額頭,發現有些燙,就吩咐沛琴:「快去叫人請靜慧師太來!姑娘燒起來了。」
「才剛靜慧師太才來過,如今去太太房裡給姑娘取藥了。」沛琴忙回:「十八爺放心吧,師太與天師都說姑娘如今沒有大礙。很快就會醒了。」
顧成峰點了點頭,站起身從顧滿桌上隨手拿了一支筆,想了想,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名字,便將那紙疊起來揣在袖中。吩咐沛音:「若是姑娘醒了,你就去我房裡叫舒默告知我一句。」
沛音點頭答應,站起身來親自送他出去,好奇問道:「十八爺這是要出門?可需要去請示老太太跟太太?」
顧成峰伸手止住她,回頭瞧了她一眼:「你是九姐的丫頭,顧好九姐就醒了。」
沛音從來沒有這樣怕過一個人,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看見過這樣的氣勢,就算是顧滿也不例外。才四歲半的小孩,挺直了脊背站立在明月樓中央,衣帶飄飛,舉手投足無一絲孩童氣息,卻有睥睨眾人的氣勢,將她嚇了一跳。
今日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個極特別的日子。
對於顧家四老爺顧博來說,這個黃臉婆脾氣又不好的方氏總算要滾蛋了,他興奮得很,心裡都開始計算起下一任媳婦兒的人選來。
對於方氏,這個打擊卻是毀滅性的,要知道,她在家裡雖然也是說一不二地位很高,但是這都是建立在她是定遠侯府的媳婦兒的基礎上,沒有人能比她自己更瞭解自己家的娘家人了,要是自己倒霉了,那她就什麼都不是了,這個年頭,侯門繡戶的姑娘們都是嬌客,可是在平常人家,那就是個賠錢貨。偏偏她的父母兄嫂,都是很認同女兒是賠錢貨這一點的。
因此她死也不願意答應和離的要求,賴在顧老太太房裡哭的直不起身子來。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之前她能威風那麼久,飛揚跋扈那麼久,是因為她還沒有觸及到底線,一旦越過了界,人家揮揮手就能讓她滾蛋。她抱著顧老太太的大腿,一再表示知錯了,以後會好好的對待顧成志,再也不敢亂來了。
可是她已經晚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一個正妻居然光明正大的想要虐殺庶子,早已經驚動了族人。方氏不可能再能在顧家呆下去,而且,顧成志被方氏害的差點沒了命,以後如何跟方氏相處?思來想去,方氏從嫁進來到現在,除了惹事斂財之外,從沒有起到其他正面效果,對於這樣一個人,顧老太太這回下了決心。
「不必再說了,顧家已經留不得你。我給你留臉面,才讓你自己求去。既然你還要糾纏不休,那就只能給你一封休書了!」顧老太太猛然提高音量,疾言厲色:「七出之中,你犯無子一條、善妒一條,我顧家容你這麼多年已著實不易,你若是再要糾纏下去,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方氏的嫂嫂嚇了一大跳,原本以為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可是現在看來,顧家明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她還是不死心,雙手攏在袖子裡,撇了撇嘴瞧著顧老太太,問道:「喲,親家老太太好大的威風!我們姑奶奶嫁了你們家這麼多年,臨到頭來您還要給她扣這樣大一個帽子,未免太過不講情理了吧?」
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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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精明刻薄了一輩子,對不喜歡的孫女兒尚且如此,更何況媳婦兒?此刻就瞧著方氏的嫂嫂冷笑了一聲:「不講情面?我若是不講情面,現如今親家太太你這頭上的金玉滿庭赤鵝簪子可就不能好好兒掛在你頭上了!親家太太,你來盛京走一趟,不會是想在盛京的監牢裡住幾日吧?」
方氏嫂子猛然一驚,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頭上那根金碧輝煌,份量極足的金鑲玉簪子,往後縮了縮。
顧老太太於是一揮手:「好了!不必再鬧,你們今日就把她帶回去吧!」
話說到這裡,不走也得走了,從早上來了到現在,方家的人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被勒令走人,實在是又窩囊又氣憤,可是氣憤又有什麼用呢?拿人家的手短,更別提方家因為方氏在侯府拿的有多少,再說了,這根源到底是出在自家身上。誰讓方氏不能生呢?不能生也就罷了,還偏要害人!現在出事了吧?!
方氏的嫂子憋了一肚子的氣,陰陽怪氣的站在碧波庭上衝方氏道:「好了好了!大老遠的來了盛京,沾不了姑奶奶的光,還要陪著姑奶奶挨罵丟人!真是羞也羞死了,才剛你侄女兒還嚷嚷著渴呢,我瞧著現在這模樣,要想喝口水,就得跳下這湖裡去喝了罷?!」
方氏這才注意到自己侄女兒方瑩瑩也來了,正怯生生的站在她嫂子後面,聽了這句話嚇得不行。方氏擦了一把眼淚,甚是平靜的道:「嫂子也別這樣說,若不是你們,我也不至於丟這麼大的人。有些事呢,咱們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扯到外頭去,不定誰倒霉。」
方氏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見嫂子這麼快就給自己臉色看了,當然知道往後的日子不好過,當下就反唇相譏,讓她嫂子老實點。
「喲!」方氏的嫂子瞬間被氣笑了,想了想卻又明白方氏說的是真的——自己佔過方氏不少好處,要是現在就鬧翻,難免名聲不好,家裡那個死人,其他的不說,面子還是要的。因此,既然沒法兒刻薄方氏了,她又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就去折騰自己的女兒,回頭一把抓住女兒的手,狠狠的戳了她的額頭,指桑罵槐:「瞧見沒?!瞧見沒?!這就是世態炎涼啊,咱們官小,又窮,不僅要看親家的臉色,連你這姑姑的臉色咱們也得一起瞧著!讓你別跟著來,你非要來,這回吃到苦頭了吧?!我說你呀,真是丫頭的身子千金的命,也得你受得住才好!渴了?還指望人家端茶倒水呢,屁股一撅,往這湖裡喝一口就完了!還得去叫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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