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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五十六 牽連 文 / 秦兮

    馬蜂的屍體紛紛的落在他背上,他嘴上,他的耳朵裡——馬蜂蜇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就是生命,它們的刺連著肝臟,一旦蜇人,內臟也就都被拖出來了。

    邱蒼梧覺得恐慌,他不想這樣死去,事實上他不僅不想死,還想活的出人頭地。

    他想起年少時父親站在他面前告訴他:「只有手握權利,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親一輩子都在為了權利兩個字活著,為了權利不僅願意對各色人等都笑臉相迎,還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其實去錢有時候真的能通天,他一直以為他什麼都可以順順利利的。

    直到碰見顧滿,顧滿,顧家的九姑娘,背後站著王首輔跟兵部尚書,身份貴的連郡主公主也要退一射之地——公主娶回來只能供著,而且娶了公主,仕途基本也就沒戲了。可是顧滿不同,她身後的勢力很龐大,多少人費盡心機的想貼上去還不能。邱蒼梧一直對自己有很大的信心,畢竟當時的自己意氣風發,風度翩翩,按理來說無論怎麼樣都能博取一個少女的喜歡。

    可是偏偏顧滿就是不喜歡,不僅不喜歡,還很厭惡。

    邱家幾番設計,半點用處都沒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送入尷尬的境地,到了現在,竟然連命也要丟了。

    邱蒼梧渾身顫抖,他更加渴望能得到顧滿,得不到的就更加想要,這大概是世上所有人的通病。哪怕你知道已經沒有這個可能。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身子也冰冷的厲害,麻木得都感覺不到疼痛了,可是他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眼淚順著髒污流下來——反正就算死了,還有顧滿墊背呢!活著的時候不能得到她,等死了,她也別想逃得過!

    等第二日,估摸著瞧著馬蜂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外邊的劉通才帶著人進來。他掩住自己的口鼻,有些嫌惡的踹了邱蒼梧幾腳,轉頭沖旁邊的人吩咐:「把他扔去洗洗,這也太髒了。這下邱公子大概會有心思好好跟咱們聊聊了。」

    背上那厚重的黏膩感瞬間消失了,邱蒼梧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幾分,抬頭就被一盆盆水澆下來,澆了個透心涼,可是他不覺得難受,只覺得舒服,很快有人將他給裹粽子一樣隨意的給裹了起來。然後抬著暈乎乎的他去了劉通面前,澡也已經洗了,見面禮也都給上了,劉通低頭轉動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瞇著眼睛問他:「邱公子現在清醒了,可有空與我聊聊?」

    聊什麼呢?當然是聊一切能把自己送上斷頭台的事情。邱蒼梧合計了一下如今的情勢,開口噗哧一笑,口水飛濺:「我還以為大人是來送我上刑場的呢,哦,不。」邱蒼梧滿懷諷刺的笑了一聲:「大人是指揮使的一條狗,指揮使又是首輔大人的同盟,此刻想必是攢足了勁來給我栽贓罪名吧?」

    邱蒼梧這個人呢,你要說他完全蠢笨,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一開始怎麼能靠在謝遠那條船上。還與魏瑾然關係匪淺呢?所以他一開口,就先定劉通的成分——錦衣衛這個地方雖然神鬼都怕,可是也不是萬能的,畢竟都是人麼,是人。就有弱點。就像眼前這個劉通,他是歐陽宣的人,可是錦衣衛得皇上信任的,不一定就只有歐陽宣而已。林任遠不就也是皇帝身邊的人麼?

    劉通立即明白了邱蒼梧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慌張,只是冷笑了一聲,再看向邱蒼梧的眼神就很不屑以及厭惡。

    「你這是在隨便攀咬嗎?」劉通身上的飛魚服越發的刺眼,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邱蒼梧,繼續道:「看來,你這狗嘴裡果然很難吐出象牙。你以為我們錦衣衛真的要查一個人,會需要口供這些沒用的東西嗎?」

    邱蒼梧昂著頭,縮了縮肩膀,背上的傷口還火辣辣的疼,他牽起嘴角的時候也感覺嘴巴腫的厲害,說出口的話都變了味道。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邱蒼梧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苦跟侮辱,他眼裡幾乎要迸出火花來,咬著牙譏諷道:「我招!我有什麼說什麼!」

    「不用了!」劉通再次譏諷萬分的笑了一聲。這種人嘴巴裡說出來的就不會有什麼好話,他都能預想的到邱蒼梧一定會將顧家姑娘拉扯進來,還要扯上顧博齊。現在這情況,要是真的被他說出了一兩句難聽的,那怎麼跟歐陽宣跟顧家交代?他這顆腦袋還想要呢。

    「難道你們想偽造書?!」邱蒼梧梗了梗脖子,似乎立刻就要撲起來咬人:「你們做夢!做夢!這個案子沒那麼簡單的,你們這些人別想一手遮天!到時候三法司會審,你們就完了,完了!」他敢這麼篤定,那是因為這個案子裡牽扯進了許知遠,而許知遠是個什麼人?這種大案子一定會交由三法司審的,一定會。

    只可惜他還是料錯了,許知遠確實是個人物不假,也確實不是個甘心的人不假,可是許知遠也是個明白人:他身後站著六皇子呢,要是交給三法司一起會審,身後那點底子不就全被抖摟出來了?六皇子還沒那麼蠢,會給許知遠這個機會,而邱蒼梧這個擦邊球的投機分子就更別提了。

    「你想必不知道。」劉通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看人倒霉是很好玩的,而看人希望破碎更加好玩,於是他蹲下身子與邱蒼梧平視:「許知遠已經認罪了,都沒等審呢。既然都已經認罪了,那還有什麼好會審的?何況,大理寺寺丞你知道是誰麼?恰好就是你父親的死敵——郭英懷呀!你要是真存心想去那裡送死,我倒真想送你過去。」

    許知遠居然認罪了!居然認罪了!到現在不過一天!不過一天的時間,許知遠這個傢伙居然就認罪伏法了?!邱蒼梧覺得自己想笑,臨了卻被口水嗆得臉色通紅。

    「還有!」劉通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好看:「你在這不認,可是你那娘親還有你妹妹,認的可比誰都快呢。你想不想知道你們家究竟給多少官員送了歌姬?真是,不多不少,整整四十六個呀!這可真是,讓我說你們什麼好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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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的野心都恨不得直接寫在臉上了!這結黨營私的罪名呢,你們是別想跑了。對了」劉通頓了頓:「你爹不是判了秋後麼?或許你們能一起上路,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只可惜受你們連累的人數卻眾多。」

    皇帝因為這件事情很不痛快,他還活著呢,這些京官居然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幫結派,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是看在皇帝的眼睛裡,這的的確確是件大事。

    他在上朝的時候極為震怒,當場發落了幾個與邱世安走的比較近,同時也收受了邱世安錢財、歌姬的官員,甚至讓錦衣衛搜羅了他們與邱世安交往的書信以及見面的時間、地點等情況,直接摘了他們的烏紗帽,充軍的充軍,回家種田的回家種田了。

    而始作俑者許知遠以及邱世安更是沒有好結果,皇帝當場罵他們是:奸佞小人!有了這四個字的評語,以後邱家跟許家通通都別想再翻身了,也別再想折騰什麼ど蛾子。就連已經死了的顧博齊也得到了皇帝的一頓訓斥:不知檢點、游手好閒!為了這個事,還把顧家三兄弟齊齊罵了一頓。

    當然了,顧博齊畢竟自己都是被邱世安給弄死的,於是對顧家,皇帝也只是罵罵了事。

    邱蒼梧已經沒有活路了,劉通有些不耐煩的踢了踢他,道:「有一個問題,我卻要問你。你若是老實說呢,咱們大家客客氣氣的,日後你在這裡面呆著,日子也好過些。你若是不老實說呢,那得了,我們錦衣衛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保管讓你日日生不如死!」他猛然提高音量,看著明顯呆愣住的邱蒼梧,問道:「那個南疆的妖女究竟給顧家姑娘下的什麼毒?!咬傷顧承宇的毒蛇又是什麼蛇,可有辦法解毒?!」

    還以為顧家真的能手眼通天呢,說了這麼多,還不是沒有辦法解毒?還不是得來求著自己?!邱蒼梧一改先前的頹唐起色,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哈哈大笑起來。

    劉通有些惱怒,甩手便是一個耳刮子,將邱蒼梧打的牙齒也飛出來兩顆:「你瘋了?!」

    邱蒼梧呸了一口,吐出些血沫子來,又摸索著把自己吐在地上的牙齒撿起來,遞給劉通:「劉都督,來,送你了!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就權當送你升職的賀禮了。」

    劉通瞧他臉上又被弄的髒乎乎的,伸出來的手因為馬蜂叮了而又腫又紅,先是鄙夷,等聽了他說出的這番話,明擺著是諷刺自己的意思,心裡的憤怒立即冒了上來,他隨手將旁邊燒紅了的烙鐵拿起來,冷不防的就直接貼在了邱蒼梧的背上。

    事實上,嘴賤是要付出代價的,邱蒼梧付出了深刻的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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