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世安覺得這一次的事情也不盡然就是壞事,雖然丟了個女兒,雖然與顧家也沒成功攀上什麼姻親,但是兒子好像瞬間變得聰明了許多,至少如今的這番話,就把他給聽住了。
「父親,我聽說朝中最近又有人日日給皇帝遞折子,說是要立太子。這太子的人選自然推的都是周王。可是最後的結果都是什麼?」邱蒼梧似乎一夕之間就褪去了當初的青澀與懵懂,從只知道女人的草包變成了縱橫天
下的人物——至少如今這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像極了,叫邱世安這個人精也看的忍不住一愣一愣的。
是啊,苦難總是讓人成長的,最有效最直接的途徑,如今的邱蒼梧雖然頭上有著一坨一坨的的青苔,但是智商卻顯然比當初那個收拾的油光粉面,道貌岸然的邱蒼梧要高出了不止一倍,若是要邱世安選,他當然寧願選
這個邋遢些,但是卻聰明的兒子。
「結果就是遞折子的都被申飭了一番,嚴重的還被拉去打板子了。」邱世安回想了一番,朝裡最近確實為了立太子的事情鬧的有些嚴重,但是他自己這樣一個小官,自然不可能真的上去湊什麼熱鬧表什麼忠心。
邱蒼梧笑了笑,有些嘲諷似地,道:「這就說明,皇帝仍舊如同四年前的那般,還是不想立太子,四年前的那番話,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如今朝中的大臣越來越沉不住氣了,這次再鬧將起來,事情可就沒那麼容易收
場了。」
大周的臣都是有傲骨的,以被皇帝打板子為榮,以罵的皇帝啞口無言為榮,以撞勤政殿的柱子為榮,因此皇帝罷免了多少官員,就有多少官員興高采烈的回去昭告祖墳。自己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所謂死諫,
武死戰,大周的臣在用這樣一種姿態表明自己的不妥協不讓步,哪怕以搭上性命為代價。
皇帝當然是不想立太子了,這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嘛,邱世安點了點頭,又覺得皇帝做的也實在是太立不住腳了,都已經拖死一個長子幽王了,如今幾個兒子封王的封王,連孫子都已經十幾歲了。卻還沒給定下
一個太子,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若是以他的年紀出了什麼事,那這天下可就要陷入無邊的戰火了
邱蒼梧沒料到自己老爹還能想的那麼深遠,他揚了揚手,頗有些鬥志昂揚:「父親!如今群臣雖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發洩,奈何卻奈何不了皇帝。你說,如果這個時候王首輔還縮著不表態,會不會引得群臣群起而攻
之?」
很有可能!
王首輔從如今的皇帝在潛邸時就是皇帝的講師了。皇帝向來尊重他,也把他當自己人。正是因為這一點,皇帝幾年之前才會下達分封三王的命令,而王伯雍一開始也沒反對。可是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明明王伯雍一開始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站在皇帝那一邊了,支持分封三網,可是到頭來卻又改了主意,不僅把皇帝的一件封駁了回去。還直接帶頭上書請立太子。
因為這件事,王伯雍徹底成了天下讀書人的典範。
邱世安斟酌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自己兒子想幹什麼了。有些遲疑:「可是上回王首輔他就到最後改了主意啊」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王伯雍看似位高權重聖恩正隆,但是卻也身在高處不勝寒,想扳倒他的多了去了,內閣雖然大多都是他的人,但是這裡面未必就沒有想他下台的。
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邱世安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可是憑咱們什麼也做不成,說不定最後只要王首輔跺跺腳,我們們就得一起收拾收拾回揚州老家去了。」
「父親不必這麼想,這事情也可以跟我們們沒關係啊。」邱蒼梧覺得胃裡有些難受,長期吃不下東西跟喝酒喝的太多,已經讓他的胃變得很不好了,他捂著胃部,抬頭看著邱世安:「父親難道忘記小爵爺了麼?」
許知遠?!邱世安看著他,嗤笑道:「你竟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他都縮著脖子在做人,他還能做什麼?」
許知遠確實是個混蛋沒錯,可是他是麗妃的親戚,也是皇帝的正經親戚,就像上回他大鬧了顧博齊兒子的滿月酒,甚至連淑妃的哥哥歐陽侍郎也給罵了一通,可是結果呢?皇帝還不是把他給好好的放了,再說了,王伯
雍現在勢力這麼大,他就不相信皇帝是真的一點戒心也沒有,一點也不介意。
許知遠這個人吧,荒唐是荒唐,當初也是真的怕了王伯雍不錯,但是他這個人的報復心也不是一般的強,這幾年他跟皇帝的關係越來越好了,也在戶部領了個實職在辦差,前些日子更是拿到了尚寶局的差事,jiē觸的可
都是些寶貝呢。若是他真的跟王伯雍幹了起來,那可真的精彩了。
邱世安覺得邱蒼梧是在做一場無邊無際的白日夢,先前還覺得兒子好不容易變得聰明了一些,如今看來,卻還是跟從前一樣,而且變得還更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覺得腹部隱隱的疼,歎了一口氣,再看著邱蒼梧時
卻並沒有一開始那兩眼放光的狀態了。
邱玉玲直到上了馬車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已經不再邱府了,也不再是邱府的姑娘了,如今她要去哪兒,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她的這一輩子是毀了,費氏的每一滴眼淚都落在她的手掌心裡,把她的心還有手,一起灼的生疼生疼的。
她早就想過若是出了事,父母會怎麼選擇,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他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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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位低的如此不值一提。
跟著她一起來的丫頭早已經換了人了,她抬頭看了一眼還在打著瞌睡的、看著還有幾分稚氣的才留了頭的小丫頭,伸出腳踢了踢。
小丫頭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呵欠,張開眼恰好見到邱玉玲唬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怎麼看也怎麼詭異,就甩了甩頭,覺得有些迷惑。畢竟邱玉玲如今已經跟個傻子沒什麼區別了,她覺得自己怕是看花了眼。
可是很快事實就告訴了她,她並沒有看錯,邱玉玲是真的又不傻了。
邱玉玲對她笑了笑,招手把她給喚到自己身邊,柔聲問她幾歲了,老子娘在nǎ裡當差。
小丫頭乖巧的一一的都答了,雖然心裡有些詫異,但是看著邱玉玲從頭上摘下來的明晃晃的金釵,還是不由自主的嚥了嚥口水,老老實實的交疊著手,一副哈巴狗的模樣。邱玉玲就笑了笑,將手裡的金釵給了她,揚了
揚下巴,道:「換你身上的一套衣裳,怎麼樣?」
邱玉玲不傻,對自己的父親跟母親更是有足夠的瞭解,邱家的族規森嚴,又大多都是翻臉不認人的,這回要是回了揚州,那就當真是沒有活路了。
她其實也沒怎麼想活著,自從出了那件事情之後,她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就算沒有邱世安送她去死,她自己也沒面目再在這世上晃蕩,可是邱世安實在是太冷情了,冷情的讓人都要寒心。
連等她自己死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要送她去揚州莊子上滅口,邱世安還真是個好父親啊。
可惜,她雖然寧願死,卻不願意被當作一個棄子,這麼毫無尊嚴的默默地死去。
邱蒼梧做了那些事尚且還有父親母親一心一意的幫他謀劃,幫他算計著重新再迎娶高門貴女,而她呢?活該幫自己的哥哥鋪路嗎?活該等死嗎?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身上的一套衣裳倒是不怎麼值錢的,小丫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警惕的看了看邱玉玲,顫巍巍的道:「姑娘」
邱玉玲卻有些不耐煩了,她一把將小丫頭拽到自己身邊,壓低了聲音恐嚇:「你若是不把衣服換給我,我就嚷嚷起來,說是見財起意,要為了一根金釵而謀害我!」
其實小丫頭大可不必害怕她這個威脅,要知道,所有人都以為邱玉玲已經瘋了,要是她忽然正常的都能嚷嚷有人搶東西了,別人還會相信她嗎?
可是小丫頭還是被邱玉玲嚇得一顫一顫的,癟著嘴又不敢哭,愣愣的把外衣給脫了下來。
天色晚了,前面領路的婆子們讓護衛去尋驛站落腳了,邱玉玲覷準了時機,趁沒人注意自己這輛馬車,噌的一下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溜煙兒的鑽進了一條胡同裡。
因為天黑,婆子們又都知道邱玉玲如今是個瘋子,沒想到要看著她,因此還真的沒人看見她跑了。
直到護衛已經回來了,大家把馬車趕到了驛站,婆子們才打算去馬車上扶邱玉玲下來。
誰知這一瞧就瞧的連魂都給丟了半條——裡面哪兒有什麼姑娘,只有一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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