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燦送走了許知遠之後趕回來,正好遇上正跟歐陽珊相談甚歡的顧滿。
彼時顧滿站梧桐樹底下,有陽光透過樹蔭密密的傾瀉而下,光線落進她的眼睛裡,讓歐陽燦有種對上了滿天星光的錯覺。
歐陽珊轉頭看見他,極開心的招手喚他過去,他踱步過去,就聽見歐陽珊纏著顧滿問方才去了哪裡。
他是知道的——謝庭什麼事情都不瞞他,他在來之前就已經碰上過正要回府的謝庭,也聽說了剛才顧滿碰上邱蒼梧的事。
他以為顧滿會覺得尷尬,正要想著叉開話題,顧滿卻已經自己輕輕巧巧的避開了這個問題,轉而引著歐陽珊去看不遠處湖裡養著的一群天鵝。
歐陽珊果然被顧滿說的很有興趣,一時顧不上再纏著顧滿跟歐陽燦,顧滿於是尋了個亭子坐下,偏頭去看歐陽燦,問他:『歐陽公子幹嘛這樣看著我?『
侯府的風景很好,林蔭裡時不時的會有清脆悅耳的鳥鳴傳來,歐陽燦抬頭看著那一抹黃色從樹梢俯衝下來又瞬間飛去了另一棵樹上,才咳嗽了兩聲,問道:『我只是想問問,你打
算怎麼處理邱蒼梧?『
雖然這一次邱蒼梧沒有得手,但是誰知道下一次他會不會再來一次呢?
斬草除根有時候很是必要的。
顧滿有些驚異於他居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仔細的想了一想之後,就展顏笑道:『還能怎麼處理?我總不能看著一頭狼在我面前虎視眈眈而毫不介懷。『
她剛剛才從王氏那裡聽到消息,知道顧博齊費盡心機的在顧老太太那裡給邱蒼梧說了情,顧老太太已經答應放邱蒼梧一把了。
顧博齊打的是什麼主意她真的不用想也能猜得到,邱世安肯定是拿了那五萬兩銀子說事,承諾不用他還了。不然以顧博齊這冷心冷性的,哪裡會去冒著得罪顧老太太的風險去給邱
世安說情?
歐陽燦見她面帶冷笑,似乎對邱蒼梧很是厭惡,便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要是想好了該如何,她還用在這裡傷神麼?顧滿有些迷茫,她不是不恨邱蒼梧的,可以說,對邱蒼梧跟顧煙的恨,一直就是她活下去的支撐,她想看著邱蒼梧還有顧煙都匍匐在自
己面前。付出她們應該要付的代價,可是她同樣又覺得力不從心——她現在還被禁錮在這一個四方庭院裡,連鬥一個姨娘也要費盡心機。何況是外面的事?
這回本來以為邱蒼梧必定不能輕易脫身,可是最後邱蒼梧卻還是被顧博齊三言兩語的就給放走了,甚至都沒有驚動前邊的客人,她每每想到這一點,就想從心底溢出來冷笑。
風飄過。樹上的葉子紛紛的往下落,不多時就厚厚的鋪了一地。
顧滿拂了拂耳邊的碎發,盯緊了一片在空中打旋兒的葉子,道:『我還能怎麼樣?如你所見,退避三舍,能躲則躲。躲不過,就看運氣好不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頗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確實活的很壓抑。也確實被週遭的環境所逼不能作為,歐陽燦蹙眉看了她一會兒,就點撥她:『你這樣時時刻刻的防著也不是辦法,有個詞叫防不勝防,我想你也很清楚。既然總
要被人設計。你為何不先設計別人呢?『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誰會甘願一直被人陷害一直被動呢?但是。保護身邊的人都來不及了,哪裡還分的開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何況,家裡還有一個永遠都只知道壞事的顧博齊。
顧滿覺得頭痛,伸手將剛剛飄到手邊的葉子狠狠的撕開又扔在地上。
顧家的家風——提起家風這個詞,歐陽燦忽然又覺得有些好笑,顧家似乎是沒有家風一說的,顧老侯爺那樣好的一個人物,偏偏養出來的兒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家子勾心鬥角
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提起來就讓盛京的人發笑。
若不是仗著有個王家做後盾,侯府的日子又豈能過的如此舒適?可是偏偏有些人不懂,還要一邊拿著人家的好處,一邊責怪人家太有錢有勢,顯得自己太過攀附了。
不管怎麼說,定遠侯府的確不是什麼人該住的地方,歐陽燦掙扎了又掙扎,還是忍不住想多一句嘴,就脫口而出道:『既然這四方牆讓你覺得如此放不開手腳,你為何不能離了這
裡?『
為何不能?顧滿嗤笑一聲,她自己離得開離不開那還兩說,王氏又如何離得開?何況她現在還有了個小弟弟,王氏現在將這個小兒子看的命一般重,哪裡還能真的離開顧博齊?她
心甘情願的拿出九萬兩銀子來給顧博齊填虧空,當中也有因為小兒子的原因在,由此可見,離開侯府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歐陽燦知道她在忌憚些什麼,想了想又道:『你父親確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但是有些時候,話是不用好好說的。你們自己求去,固然要被千夫所指,但是若是顧博齊犯錯在先,
又無情無義在後呢?到時候又有你舅舅跟你外祖父在,求個公道難道還不容易麼?你想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竟忘記了最簡單的一件事,那就是,你若再這樣畏畏縮縮的下去,別
說熬到最後,怕是連你自己的弟弟也保不住。『
歐陽燦這人說的話向來都是有道理的,他忽然說出小十八也會有危險的話來,顧滿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問道:『什麼意思?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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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聽說了些什麼?『
歐陽宣在錦衣衛做事,知道的消息向來比旁人多,再加上宮裡有個得寵的淑妃姑姑,歐陽燦的消息向來都很靈通。
『我也是聽我大哥說的,最近你們府裡的老五跟表少爺,跟六皇子過從甚密。『歐陽燦瞧了顧滿一眼,見她若有所思,便緊跟著又道:『說是過從甚密,其實也就是你五哥跟六皇
子親近些,聽我大哥說,大概是因為上回你五哥在南府遊學時偶然結識了在南府巡遊的六皇子,自此之後關係一直都很不錯。六皇子似乎很想提攜他。『
很想提攜一個庶子?別逗了,這樣的話跟誰說誰都不會信的。
顧滿早就猜到顧承宇上一世那樣受新帝的信任是有原因的,現在一想就什麼都明白了,原來這個時候,顧承宇就已經那麼有慧眼投靠了六皇子,也難怪六皇子成功當上了皇帝之後
那麼信任他。
顧承宇是一條毒蛇,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六皇子若是想要提攜一個侯府庶子的話,那該怎麼做呢?
顧承宇在什麼方面都不是很突出啊,難道還能直接賜給他一個出身不成?這顯然不實際。
上一世顧博齊繼承了爵位,而他又只有顧承宇這一個兒子,顧承宇才能夠成功被封為世子的,這一世顧博齊多了一個嫡子,再怎麼輪也不會輪到顧承宇來接下顧家的爵位,難道說,歐陽燦方才說的,會連弟弟也保不住就是這個意思?
不管怎麼樣,歐陽燦說得對,要是再這麼瞻前顧後的,那她勢必活的會更加艱難,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家人,要風風光光的活著的自己,若是真的連家人都保不住的話,那哪裡還有臉再說什麼自己是重生的?
顧滿已經想明白了,她轉頭看著歐陽燦,問道:『你說,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顧博齊犯下大錯之後再也不被原諒呢?『
要的是再也不被王氏原諒的那一種。
只有這樣,她才能讓王氏心甘情願的接受離開侯府的現實。
她稱呼自己的父親居然直接就用名諱,但是歐陽燦也不覺得奇怪,他思索了片刻就道:『我聽說你父親在南府的時候因為那個劉六娘得罪過許多人,而這許多人裡面又有一個極為特別的人。叫做焦路,焦路是前朝焦氏的後人。你大概也聽說過前朝焦氏的,焦氏一門都是忠烈,太祖皇帝開國之時,焦氏一門為了南府百姓而主動開城門將太祖皇帝的軍隊迎進南府,其他成年男子全部自裁於城門前,殉國了。太祖皇帝感念他們的忠誠,破例封焦氏僅剩的血脈為異姓王,並且承諾永不削減爵位。到如今,已經傳了第七代了。焦路就是最新一任的異姓王。『
說了這麼一大堆,顧滿還是沒有明白這個跟顧博齊扯得上什麼關係。
歐陽燦見她還是有些不明白,便笑道:『我的意思是,他最近因為替皇上送貢酒,來了盛京。而他,也最喜歡去你父親喜歡去的地方的。『
煙花之地?賭坊?
顧滿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倆遇見了,焦路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沒錯,焦路可不是什麼能忍氣吞聲的主兒,而顧博齊,他雖然欺軟怕硬,但是偏偏又沉迷於女色,若真是有美女在旁,他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樣的兩個人若是真的打起來了,那也是好事。
這兩個人鬧起來了,而且焦路還受了欺負的話,焦家能罷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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