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的沒錯,許知遠從高床軟枕上醒來時,手掌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目眥欲裂。
他陰沉著臉,冷冷的問一旁伺候的丫環:「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把我的手這麼裹著?!」
屋裡的氣氛很沉悶,屋外似乎要下雨了,黑雲烏壓壓的在窗外堆了一層,風雨欲來。
丫環有些不敢答話,居然還莫名的倒退了幾步,眼裡全部都是驚恐。
許知遠就盯著自己的手,有半刻鐘的沉默。
緊接著他就開始發起瘋來,從床上幾乎是蹦著起身,將周圍的炕屏炕桌全部打翻,人家都說十指連心,他此刻只覺得五臟俱焚,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居然會被一個小那麼多的丫頭斬了手!
那個丫頭居然真的敢動手!
他有些顫抖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拿右手去觸碰自己的左手,等摸到那空蕩蕩的四根手指的位置時,又紅了眼圈,死命的叫囂著要去殺了顧滿。
他覺得沒辦法了,這回如果顧滿不死,那他也可以不用活了!
當著盛京那樣多人的面,被一個姑娘斬了手指,當時她還是那麼居高臨下又態度倨傲,他覺得滿心都是恥辱跟疼痛,疼的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顧滿碎屍萬段。
才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把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等砸累了,他又拖著被子一個人蹲在唯一完好無損的桌子底下悶頭大哭。
下人們全都面色沉重的躲在外面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都頗為害怕。
最後還是他的貼身他丫頭咬了咬牙,奔去後院找他的後母求助。
等許三太太趕來時,就見許知遠縮成一團,在桌子底下不要命的哭,鬼哭狼嚎似地,沒片刻的停歇。
她歎了口氣。就將人全部都趕了出去,這才在他旁邊蹲下來,柔聲哄他:「知遠,你又鬧什麼脾氣?這番你闖禍可不小」
聽見許三太太的聲音,許知遠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稻草,居然也顧不得鑽出桌子,就地頂著桌子就站了起來,然後發覺桌子擋住了視線,才有些暴躁的將它費力的舉過頭頂,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就一把將許三太太扯進懷裡。
許三太太很是有些尷尬的看了左右幾眼,才推他:「外邊有人在看呢!」
「在看又怎麼了?!」許知遠不自覺的居然有些哽咽,抱怨她:「我就知道。現在你心裡只有老頭子了,根本就看不上我!」
許三太太見他一臉的痛苦,眼裡又滿滿的都是小孩兒對大人的依賴,心腸就禁不住軟了幾分,有些認命的軟了聲音:「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靜默了一會兒。她又勸他:「知遠,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孩子氣,你究竟要胡鬧到什麼時候呢?」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一點悲涼。
許知遠一把抱住她,將她的頭摁進自己懷裡,不管不顧的嘶吼:「我就是要胡鬧!反正我也不願意活在這世上了。我就是要拉幾個人墊背!」
他的額頭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難受,有汗水慢慢滲出來。
許三太太極溫柔仔細的拿著帕子都給他擦拭乾淨,才抬頭溫柔的注視著他。問他:「那你想如何呢?真的想你父親死嗎?就算他死了,我也還是你繼母!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這個事實打擊到了許知遠,他有些狂躁的將她一把推開,指著她罵:「對!你還是我的繼母,你居然成了我的繼母!」
他覺得有些崩潰。抱著頭蹲在地上忍不住大哭:「你總是不信我,你總是不信我!你居然還從了老頭子!李韻容。你沒有良心」!
很久沒有人叫她的閨名了,許三太太愣了一會兒,就也委屈的大哭:「我又能怎麼辦?我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弱女,我舅舅要拿我配人,難道我能說不要嗎?那時你又不在京城,我能怎麼辦?我一個人又能怎麼辦!」
許知遠覺得心裡有些疲倦,他呆坐在地上,想著想著,就拉過許三太太抱在懷裡,兩個人抱頭痛哭。
李韻容是個舉人的女兒,父親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奈何在家鄉大水中被洪水捲走,闔家就剩了她與她一個奶娘,奶娘千辛萬苦將她送到了盛京舅舅家,她就一直在盛京長大。
許知遠的父親老建寧侯跟她舅舅是老相識,相互經常走動,許知遠常常跟著去做客,一來二去的也就與李韻容熟識了。
二人因為青梅竹馬,感情一直極好,中間只差層窗戶紙沒被捅破。
誰知許知遠去江南讀書了三年,回來之後本來的媳婦兒就無端的成了繼母。
他本來就是很偏執的人,又聽說李韻容是沒辦法被逼著嫁給他父親的,他心中因為母親的死而一直積存的恨意就徹底的爆發了出來,從此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陰險毒辣又喜怒無常。
老建寧侯都被他給折騰怕了。早已癱瘓在床,爵位也由他繼承。
可是再怎麼樣,李韻容從情人成了他的繼母這一點,還是讓他無比無比的痛心跟絕望。
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跟李韻容有什麼結果了,他知道,不然言官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何況是這天下的悠悠眾口。
因為這些,他很恨老建寧侯。
當然,他更恨的,是顧博齊。
當初就是因為顧博齊嘴賤,一再的說服老建寧侯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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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容,李韻容的舅舅才會一力要將李韻容送進建寧侯府的。
想到這些,他就恨不得把顧博齊給生吞活剝了,連塊肉都不留。
他原本想著,要把他的女兒給娶過來折磨,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他的一輩子已經等於毀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好過,可是
可是顧博齊這個人似乎沒有心肝,那樣毫不猶豫就為了一塊玉,把自己女兒給賣了。
他又不由得覺得有些茫然,呆呆的靠在許三太太懷裡。
顧滿也在同一時間聽說了這段故事,她冷眼盯著眼前唯唯諾諾的僕婦,問她:「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僕婦叫做秋兒,聽說是許知遠的奶娘。
王庭然見她面色蒼白,就勸她:「不然,阿滿你先去休息一會兒,稍後我問出個所以然來,再把你叫來如何?」
堂裡坐著好幾個人,謝陵、謝庭都赫然在座。
謝庭的手臂已經被很好的接起來,綁著一圈厚厚的繃帶。
顧滿環顧了一圈,就堅定的搖頭:「我總要知道為什麼無冤無仇,那個混蛋卻要找上我。」
她略微消化了一下得到的資料,才斟酌著問她:「那你可知道那李韻容為什麼會又嫁給老建寧侯?她不是對許志遠死心塌地嗎?」
秋兒猶豫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和盤托出:「其實,其實那李姑娘是不願意的,奈何她在舅舅家寄人籬下,婚姻大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她舅舅見老建寧侯格外喜歡她,就作主將她許配了!」
那就不是李韻容的問題了,顧滿沉吟一會兒,就問她:「中間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
王庭然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呆在一旁帶著些研究的眼神盯著顧滿。
他總覺得現在的顧滿完全沒有小孩子該有的樣子,而他不知道這一點是福還是禍。
「其實」秋兒低頭,過了一會兒才似乎下定了決心:「其實我們老侯爺當初雖然喜歡李姑娘,但是總覺得自己人至暮年,不想耽誤了人家亭亭玉立的姑娘,是是您的父親,他再三勸說,我們老侯爺才下定決心的。」
果然!
顧滿捏緊了手裡的鑲金邊的白瓷茶盞,心裡遏制不住的冷笑。
又是他,次次都是他!
顧滿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按住臉色煞白的顧昭,接著問她:「我還有個問題問你。」
秋兒見她全然不見驚訝與慌張,而是先一臉鎮定的問她問題,心裡就有些刮目相看,欠著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姑娘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顧滿滿意的點點頭,問他:「我們的行程,也是我父親透露給你們小爵爺的吧?他為什麼會把我們的行蹤透露出去,又認同小爵爺這樣荒謬的行為?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
秋兒這回倒是不再猶豫,不假思索的道:「寶慶莊有塊龍紋玉很是珍貴,我們小爵爺自己掏腰包,花了三萬兩銀子買了那塊玉送給了您父親顧二老爺,您父親就主動將消息給了我們小爵爺,並且,並且那先派人劫車,再裝作英雄救美出現的主意,也是顧二老爺幫我們小爵爺出的。」
謝陵聽的有些咋舌,不明白為何還會有父親幫著外人算計自己女兒的。
顧滿跟顧昭自己倒是淡定得很,她們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雖然心裡做好了準備,但是顧滿仍舊不可抑止的恨起顧博齊來。
夠了,真的夠了。
既然顧博齊非得不仁,那她也沒有必要對他留義了。
顧博齊,既然你那麼喜歡銀子,那就抱著你的銀子,下地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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