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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七 錯綜 文 / 秦兮

    趙王妃漂亮的丹鳳眼就微微上挑,迸射出凌厲的光來,過了一會兒,她才低頭看了一眼茶盞裡沉浮的茶葉,冷笑道:「是麼?」

    這樣看來,謝景行這個小子果然跟父親說的一樣,少小老成奸詐啊。

    在那樣危急的時刻把顧姑娘拉下水,再當好人救她一命,任誰也罰不了他,甚至還得對他感謝幾分吧?

    她冷笑了幾聲,就譏誚的將手裡的茶盞放置在桌上,招手叫過謝遠來,撫摸著他的頭意味深長的教導:「所以啊,你這下可知為何外祖父跟母親都不喜歡你哥哥了?你瞧他的為人跟城府,你這個傻小子可比得上?」

    謝遠心中有些不服,但是想起謝庭掉下河時那冰涼又嘲諷的眸子,就覺得心裡微微的發寒,他轉了轉眼珠子,就乖巧的點點頭。

    趙王妃這才欣慰的笑了笑,垂頭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掩去眼裡的那一抹厲色。

    謝景行,薑還是老的辣,你躲得過一次,可不代表次次都有貴人願意幫你。

    你就,慢慢等死吧。

    王庭然攜著魏氏將顧滿送上馬車,在魏氏轉頭去跟王氏道別之時,就眼疾手快的敲了敲顧滿的頭,取笑道:「你這丫頭,白白害你舅舅欠了個人情。」

    顧滿燦爛一笑,有些討好的逢迎他:「那也是因為舅舅疼我啊,我才敢。話說回來,舅舅,為何趙王世子的境況這樣不好?」

    王庭然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你一個小丫頭不知道這些也罷。這回你也算是幫了他了,不然趙王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

    顧滿就下意識的往王府的門前看去,少年謝庭正站在廊下注視著自己,目光清冷而乾淨。

    他站在那麼顯眼且繁雜的地方,卻無端端的顯得孤寂。

    她微微的朝他點頭。就看見不遠處一條大黃狗搖頭擺尾的跑過去,親熱的撲在他身上又親又舔。

    謝庭朝她頷首,就拍拍大黃狗的頭,轉過頭帶著大黃狗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顧滿別過頭,就見顧博齊也正滿面笑容的朝人打招呼。

    她瞥了一眼,就大驚失色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她認得,上輩子甚至天天見面。

    竟然是他,邱世安。

    那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上輩子他那陰鷙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刻在自己心上,每晚夜裡也總被這雙眸子驚醒。

    而現在,他終於要正式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了。帶著他那個刻薄的妻子跟軟弱又奸詐的兒子?

    顧滿緩慢的放下簾子,嘴角微微牽扯出一抹冷笑。

    來吧,很快你就會知道。被人當作踏腳石,粉身碎骨家破人亡的滋味。

    不遠處的邱蒼梧察覺到顧滿的目光,頓時朝她綻放出一個蓄意討好的笑容來。

    顧滿愣怔半刻,就也甜甜的露出個笑來。

    前者是因為有利可圖的虛意逢迎。

    後者是權衡利弊的權衡之策。

    以前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長到了腦後面,這樣一個把心機都寫在臉上的人。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把他當成了風度翩翩的良人?

    她收回目光,輕輕的問跟同僚打完招呼回轉頭來的王庭然:「舅舅,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王庭然見她臉上的表情嚴肅,就有些好笑的道:「什麼問題這樣嚴肅,說出來我聽聽?」

    「為什麼舅母要我跟王爺說,是世子推我下的河?」顧滿見王庭然一臉茫然。全然不知的表情,就接著補充道:「我暈過去之前就跟舅母說過的,是世子救了我。是那些人推我下的河。」

    王庭然雙手背在身後,俊朗的眉目有些憂鬱的皺在一起,臉上的表情也隨之嚴肅許多,他看了一眼正跟王氏相談甚歡的妻子,就沉聲道:「這件事我也不知。回去我會替你問她。」

    顧滿就輕輕舒了一口氣,總要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被親人當槍使。

    以前的魏氏對自己總算不錯。她不想就因為懷疑或者是誤會,又失去一個親人。

    劉姨娘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柔軟的大引枕上,接過劉媽媽遞過去的參茶就笑:「我就說那個丫頭是個聰明人,媽媽你還不信。」

    劉媽媽臉上沒了假模假式的笑,整個人越發顯得陰沉,她極盡職的從丫頭手裡接過來捧盤捧著,就道:「一個小丫頭,不知道從哪兒學來這麼多心眼,倒是不好拿捏。」

    劉姨娘啜了一口參茶,就往捧盤裡捻起一顆梅子吃了,這才道:「她不好拿捏又怎樣,心眼那麼多,她可不會放過咱們這個助力。」

    劉媽媽沒有接話。

    劉姨娘頓了頓,就道:「這回的事情太冒險,咱們還是先看看風向罷。」

    「那姑娘就要屈尊在這妾侍之位上了?」劉媽媽這才有些著急,忙道:「其實也不難的,只要」

    「住口!」她還沒說完,劉姨娘就厲聲喝住她,責怪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是盛京,若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別用這些手段!」

    她說著腦海裡就忍不住浮現出家裡那個得罪過自己的姨娘嘴唇烏黑,在水裡浸泡得發白的樣子,忍不住就探身乾嘔起來。

    劉媽媽忙不迭的認錯,就慌忙替她順氣。

    劉姨娘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吐,靠在大引枕上休息一會兒,才道:「王氏那人,不需咱們出手。光是她那些妯娌,還有那個小姑子就夠讓她筋疲力盡了。先慢慢來罷,我進府不過個把月,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姑娘您是說,那個姑奶奶?」劉媽媽恍然大悟,想起她那個對顧滿虎視眈眈的兒子,就笑道:「姑娘說的是。」

    劉姨娘白皙的臉上浮現一個譏誚的笑,頓了頓,她吩咐劉媽媽:「這個點兒了怎麼二老爺還沒回來?著人去打聽打聽。」

    她從南府帶來兩戶陪房,加起來也有十幾口人,男的在外頭幫顧博齊跑跑腿,在書房裡跟著做事,女眷管著這個綴月閣,用起來順手得很。

    劉媽媽得令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神色有些興奮的朝她道:「姑娘,聽說九姑娘掉進王府的河裡了!」

    劉姨娘臉上的神色總算有了些變化,她猛然坐起來,問道:「可是真的?好端端的怎麼會掉到河裡去?」

    劉媽媽就滿臉興奮的將從小廝那裡聽來的話又添油加醋的轉述了一遍:「聽說是九姑娘不小心被推下河的,還是趙王世子跳下河去救了她呢。」

    劉姨娘就撇撇嘴,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運氣卻總是出奇的好。

    她這裡覺得可惜得很,顧筠那頭也覺得這事情實在是太可惜。

    「你說說,若是讓我們也陪著去,哪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然兒最穩妥不過的人,跟著去也可以照應幾分的!」她一邊為顧老太太夾了一塊點心,一邊抱怨。

    顧老太太就回頭去問徐嬤嬤:「有沒有說為何會掉進河裡去?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跟人家公子哥們胡鬧什麼!」

    徐嬤嬤知道她的意思,忙回道:「九姑娘只是去賞花,不小心被推落河裡的。想必是那些公子打鬧起來不小心。」

    顧老太太就繃著臉,兩隻因為皺紋而顯得越發小的眼睛不滿的瞪了一眼顧筠,道:「去什麼去?人家既然沒請你,去了有什麼意思?你幾個嫂子不也安安分分呆在家裡麼?偏你是非多!」

    顧筠沒料到顧老太太忽然生這樣大的氣,一時之間愣在那裡,半日後才反應過來,禁不住紅了臉,一嘟嘴氣呼呼的站起身道:「女兒沒用,女兒是非多,給母親添麻煩了!我們這就出去尋房子住,不在這裡給母親添麻煩了還不行麼?!」

    說著拔腿就出了門。

    顧老太太被氣的不輕,忍不住指著她連聲道:「這個這個這個不孝女啊!」

    徐嬤嬤對周嬤嬤使個眼色,忙上前安撫她,等她氣順了,才道:「姑奶奶她就是這麼個脾氣,直來直往的,心思又重,老太太您也不是不知道。怎麼還跟個小孩子置氣?」

    顧老太太憤憤的將手裡的梨扔回盤子裡,氣道:「你不說她慪的人發慌!這丫頭自小就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總以為大家都要讓著她。這回的事你也知道,本就是人家王家的事,咱們侯府跟著沾什麼光?過幾日咱們家也開宴,那些王親貴胄的還能不來?這丫頭就是想不明白這個理!」

    「是是是。」徐嬤嬤忙替她順氣,一邊又捧過茶來,待她喝了,才柔聲勸道:「姑奶奶小孩子脾氣,等氣消了也就沒事了。您這樣疼她,還跟她計較這些?」

    顧老太太悶悶的哼了一聲,吩咐她;「待會兒過她那兒去看看。」

    正說著,就聽見人進來回報說:「二老爺二太太回來了,正要進來請老太太安呢!」

    顧老太太哼了一聲,就道:「讓他們進來罷。」

    簾子掀開,滿面紅光的顧博齊就領著王氏跟顧滿進來給她請安。

    瞥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的顧滿,顧老太太淡淡的道:「聽說不小心掉進河裡了?」

    消息倒傳的真快,顧滿暗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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