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光了,屋外的燈籠昏昏慘慘的透出幽深的光,范氏跌坐在椅子上,看著仍然哭泣不止的女兒,忽然有種疲累感。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過了許久,她才感覺四肢有了些力氣,開口問顧清:「我是怎麼教你的?你九妹這個人,咱們沒必要去踩,捧著就成了,為什麼你總是聽不進去?!」
顧清心中已經無比懊喪,聽見范氏也這麼凶自己,就抬頭哭道:「為什麼你總是讓我忍,總是讓我捧著她!就因為她有個權傾天下的外祖父,咱們就非得伏低做小嗎?!」
「你懂什麼?」范氏猛地站起來,恨鐵不成鋼的扇她一耳光,冷笑道:「那結果呢,你設計到她了嗎?現在被趕出家門的是你不是她!你怎麼就這樣蠢啊!被人當成刀使了也不知道!」
范氏這麼一說,顧清就想起那個半途消失的劉媽媽,忍不住嚶嚶嚶的哭的更響了些,她抽噎道:「母親我明明設計的好好的,為什麼為什麼到最後卻是我成了替罪羊?明明我既沒出主意,也沒動用人手啊,為什麼墨棋要承認,我明明沒有使喚過她!一切都是劉姨娘身邊的劉媽媽做的!」
范氏沉默了一會兒,眼前就浮現出那個劉姨娘如花似玉的臉蛋兒,她冷笑了一聲,就問她:「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你牽得頭,你是怎麼搭上那個劉姨娘的?她們二房的人你也敢信嗎?」
顧清就有些委屈,想起那個莫名其妙先前就跟顧博齊告假的劉媽媽,心裡也浮現一絲懷疑:明明沒道理啊,那個劉媽媽分明是一直呆在自己旁邊,出謀劃策,甚至去老太太那裡縱火,也因為她相貌不出眾又面生。才派她去的。
可是她一面說著這件事絕對天衣無縫,一面卻早已做好了兩手準備。
她忍不住心下微微發涼——這些人的心機,都這麼深不可測的嗎?
然後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還有一個人。
「是十一妹!」她抓緊范氏的衣袖,有些急切的道:「十一妹可以替我作證的啊,母親!十一妹可以作證,這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是那個劉姨娘!她分明知道一切,分明就是她派那個劉媽媽去縱的火!」
顧煙?范氏先是一愣,而後就想起那個粉妝玉琢。對誰都從來笑意盈盈的小姑娘。
「等會兒!」她揮手止住還在喋喋不休的顧清,問她:「你跟我說,到底是怎麼跟劉姨娘牽扯上的?你平常對其他的姨娘從來都不屑一顧的啊!」
范氏心裡隱隱已經猜到了些什麼。但是她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一個那樣小的孩子,就算再聰慧,也不能有這樣的心機呀。
顧清仔細一想,就道:「是十一妹帶我去的。十一妹說劉姨娘那裡的茶是從南府帶回來的,最好喝,還說劉姨娘跟二嬸之間結怨已深。我想著讓二嬸跟劉姨娘鷸蚌相爭誰知道顧滿那個丫頭!對!」提起顧滿,她忍不住更加激動,連聲罵道:「都怪她!若不是她,這件事怎麼不能成?!」
范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就這樣輕鬆的掉進了劉姨娘跟顧煙,甚至很可能是顧煙一個人設置的圈套裡。
鷸蚌相爭?
恐怕顧煙才是那個真正的漁翁吧!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就聽見門從外邊唰的一下被推開。進來兩個穿著青布衫的婆子,恭恭敬敬的道:「大太太,天色不早了,老太太交代我們先帶四姑娘去歇息,明兒一早再上路。」
「我不去!」顧清如同見了鬼一般。手舞足蹈的不斷推拒兩個婆子的靠近,朝范氏一頭撲過去求救:「母親救我!我不要去那鬼地方。我不要去!」
范氏有些著急,一把攬住顧清,朝那兩個婆子道:「兩位嬤嬤,老太太的吩咐不敢不聽,但總得給我們母女二人一點兒時間,我也好給她收拾些東西!」
到底是大太太,大老爺如今當的官也不小呢,兩個婆子就自動的住了腳,巴望著看著范氏,范氏自然知機,揮手令一旁的彩華送上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才轉頭帶著顧清進了內室。
待第二日清晨時,顧煙來送行,顧清就瞪大了雙眼,滿臉憤怒的呸了一口,恨恨的道:「小人!」
顧煙不以為意,仍舊笑瞇瞇的看著顧清上了馬車,看著馬車咕嚕咕嚕的駛出了二門,才轉頭回來。
她其實也有一肚子的火氣跟憋屈:好不容易哄著顧清做了替死鬼設計了一回,誰知道這樣容易就被顧滿逃過了,這還不算,連大太太跟顧清都好似對自己起了懷疑,今早范氏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要吃了自己一般。
況且還有個顧滿在身後虎視眈眈。
想起顧滿,她就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一回額頭,顧滿真是不好對付。
她遠遠的看著顧滿站在梅樹底下,漫天的白雪覆蓋下來,反而越加襯得她風姿高華。
見她來,顧滿微微一頷首,轉身就走,半點不留戀。
好像有自己在的地方,顧滿就不屑於落腳似地。
她恨恨的咬著牙,將手裡的帕子擰的成了一團。
等著吧!總有一日,我要你也嘗嘗妒忌的滋味兒!
日子過的飛快,在又一場大雪覆蓋盛京之際,大年三十總算到來了。
侯府上上下下都洋溢著喜慶,下人們或有賞錢,或有新衣,也有放假的,臉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給侯府增添了幾縷年味兒。
顧滿推開門窗,就見外邊又似蓋上了厚厚的一層層白毯,有早起的婆子拿著大掃把在掃雪,見她出來,都滿面帶笑的給她請安。
顧滿被這樣的氣氛染得也高興幾分,禁不住也高興起來。
這是重生以來的第一個年,該好好過。以後的日子只會更好。
只可惜等她進了清江院,臉上的笑意就禁不住又都散了:王氏趴在桌上,旁邊是熏籠,炕上還放著一套整齊的新衣——是顧博齊的。
想必王氏又熬夜替顧博齊趕製新衣裳了,她就有些心酸,顧博齊根本就不缺也看不上這些,今早他還炫耀似地穿上了劉姨娘娘家送來的銀狐皮斗篷,哪裡又看得上王氏的針線。
她正猶豫要不要叫醒王氏,就聽見王氏嚶嚀了一聲,緩緩的醒轉過來。
見是她來。王氏就滿臉是笑,忙朝她招手道:「阿滿,快過來!」
顧滿亦步亦趨的過去。就見王氏從炕上放置的一箱裡翻出一套衣裳來,催她道:「快試試,看喜不喜歡!」
顧滿心裡有些發酸。
王氏的針線向來很好,這回給她做的是白綾襖子,外搭著蔥綠的右荏褙子。下配著鵝黃色的綾子裙兒。
很精緻,精緻得她有些想哭。
她忍了許久,終究還是吐槽她:「這些衣裳之類的東西,交給下人做就好了,為什麼又自己動手?父親今早意氣風發的穿上劉姨娘給的衣裳訪友去了,母親這樣辛苦替他趕製新衣。他也不會在意的。」
王氏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淡下來,她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桌上成套的新衣,垂眉斂目道:「這是分內應當。」
顧滿沉默了一會兒。就聽王氏道:「今日你三姐回來,別提這些讓她傷心。待會兒就跟你三姐一處玩兒罷,母親還要忙晚上的年夜飯。」
顧滿憋了一肚子的氣,就騰的一下站起來氣沖沖的往門外闖。
她知道王氏生氣,氣自己對顧博齊沒有女兒對父親的尊重。
但是那樣的父親。自己要怎麼,才能對他尊重得起來?
顧昭正忙著整理送給各房的禮物。見她氣沖沖的進門,就看了她一眼,示意花顏跟葉玉二人出去,自己替她倒了杯茶,道:「這是怎麼了?」
算起來,這是今世顧滿第一次正面跟顧昭對上話。
顧滿就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上一世的顧昭嫁的很好,成了北安王妃,卻並不曾跟自己還有王氏多麼親近,她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這位親姐。
顧昭見她不說話,就親自過去抓了她的手,歎氣道:「又是在生父親的氣嗎?」
顧滿就有些詫異的看了顧昭一眼,她還以為顧昭是什麼都漠不關心的,只想著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
顧昭見她一臉驚愕的樣子,就撲哧一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俏皮道:「讓我來猜猜,方才母親是不是生你的氣了?」
顧滿從來沒有見過顧昭這樣親和的樣子,她一直以為顧昭不甚喜歡自己的,可是顧昭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看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生她的氣,她就有些喪氣的趴在桌上,道:「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只喜歡外祖他們嗎?」
顧昭臉上的笑就轉換成無奈,她伸手摸摸顧滿的頭髮,語氣頗有些蕭瑟:「阿滿,有些事你還不知道。你不喜歡父親是不是?我也不喜歡。」她看著有些驚訝的顧滿,接著道:「很多時候我都在想,為什麼我們的父親不能跟舅舅一樣對我們好,我甚至還妒忌過四妹她們,至少她們的父親對她們,的確是關心的。」
顧滿就瞪大了眼睛。
「我們父親啊,他最愛的不是任何人,是他自己而已。」顧昭眼裡透著譏誚,嘲諷道:「所以我從不在他跟前獻慇勤,因為我知道那都沒有用。」
ps:
咦剛剛打的一大段話都沒了,
我剛剛說的話是傳了還是沒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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