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並不喜歡顧滿,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
可能是因為去接姑奶奶顧筠的四老爺派人傳信回來說回來的路上出了點意外,他們恐怕要在通州盤桓幾日的緣故,顧老太太甚至還特地交待了顧滿,這陣子就不必去她那裡請安了,養好了身子在家宴那日出席便可,省的到時候有人說她刻薄了王老太傅的外孫女。
顧滿撇撇嘴,什麼也不說的應了。
她心裡是有怨憤的,畢竟她什麼也沒做,而且無論怎麼說,到底是顧老太太的親孫女,顧老太太卻視她如草芥,她心中本打算取悅她的想法,至此也算灰了一大半。
有些人,注定生來就不帶緣分的,顧滿想,她跟顧老太太或許就是如此。那就不必費盡心機的討好她了-----她是不會領情的,這個老太太對二房刻薄得簡直有些詭異。
於是她日日就只呆在明月樓裡,免了給顧老太太得請安,她倒是也安靜下來,王氏又怕她再受了風寒,因此也不叫她請安。
她總算有時間細細的梳理這個家中的關係。
大老爺跟大太太可算是極奇怪的存在了,明明是庶子,但是偏偏在老太太跟前極為得臉,倒把親生的二老爺給比下去了。
二老爺······想到這個名義上的親生老爹,顧滿就忍不住諷刺的笑。這傢伙是個沒心沒肺的,除了鬥雞走狗,就是在院裡各個粉頭處流連忘返,根本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顧滿是不會把希望放在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廢物身上的。
三叔麼,大概是這個家裡唯一正常些的人了,他不愛爭什麼,自己也爭氣,在職武司這樣又沒油水也沒實權的地方當著個員外,也能在吏部三年考核裡掛優,馬上便要調到武選司去了,三嬸也是爽利性子,上一世分家了以後就單過,也沒聽說過什麼亂子。
四老爺跟四嬸方氏是典型的財迷,只認錢不認人的。
五老爺跟五嬸,才是最讓人頭疼的人,上一世為了這個世子的位子,他們沒少給親哥哥二老爺和三老爺使絆子,也沒少出招對付二房,甚至還把腦筋動到了顧承宇頭上,最後還是顧承宇鬼精鬼精的,一一的避過了不算,最後還當上了新帝的親信,毫不猶豫的尋了個由頭抄了五老爺的家。
她的東次間拿來做了書房,書桌是挨著窗子放著的,從裝了茜紅軟煙紗的窗寮看出去,能看見外邊鬱鬱蔥蔥的梧桐樹,尤其是夏日陽光照射下來的時候,金燦燦的,格外漂亮。
此刻她正托著下巴為家裡的事情發愁,她知道有些事情若是在這一世得不到改變,那自己的重生也就是徒然,而這種徒然,絕對不能發生。
沛音在一旁伺候著,不時就要過來瞧瞧她的暖爐還熱不熱,茶水要不要添。沛琴便在外邊明間裡跟齊嬤嬤做針線。
她環顧了一圈,這明月樓上上下下二等丫頭一共也有四個,教引嬤嬤兩個,還有其他伺候的人手,加起來也有十幾個人,但自己身邊卻好像只剩了沛音沛琴齊嬤嬤這三個人似地,其他人當差總不盡如人意。
想起這些,她心中便有些不虞,這些人的來歷複雜得很,她總不能留著這些人太久。
她正發著呆,就聽見外邊傳來嬉笑打鬧聲,緊接著,窗寮便被刷的一下從外邊推開,一張圓滾滾的臉便出現在顧滿面前。
顧滿吃了一驚,才勉強看出眼前這個小胖子,正是五太太的嫡子,排行第八的八爺顧承棟,她這才想起來,這個小胖子是家中的小魔王,平日裡連最囂張的顧清也要對他退避三舍的。因為他實在是被五房跟老太太寵壞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小胖子就費勁的伸出一隻手來,搖搖晃晃的一把扯住了顧滿的頭髮,一邊還笑鬧著叫人來看。
顧滿只覺得頭皮被扯的生疼,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小胖子顧承棟的手,瞪大眼睛瞧他,怒道:「放手!」
顧承棟雖然也才長到九歲上,但是仗著自己是男孩子,又吃的壯,力氣大,就是死活也不鬆手,嘿嘿的只顧對著顧滿笑。
這番響動早驚動了沛琴沛音,她們忙推門而入,待看清了房裡的狀況時,都禁不住魂飛魄散,顧承棟正死死的抓著顧滿的頭髮要把她往外面拽,顧滿卻也倔強,左手按住自己的頭髮,右手摁住顧承棟的手不讓他用力。
沛琴便慌忙跑了上去想要將兩個人分開,但是那小胖子是踩著外邊的石級勉強站穩的,便只好整個人的力氣都靠在窗寮上,那穿著袍子的肉嘟嘟的身子被自己硬壓成了一個球的形狀,就是死活也不肯放開顧滿,沛琴也絲毫沒有辦法,只好軟言哄他。
誰知道他油鹽不進,見沛琴伸手要來拉,就順著力道刺溜刺溜的鑽了進來,反而還踩在書桌上大笑:「真沒用真沒用!」說著說著,索性兩隻手一起上,要把顧滿的頭髮拔下來。
這下連沛音這樣好脾氣的人也禁不住生了氣,撲過來抓住他,也顧不得什麼主僕尊卑了,就叫他:「快放手!青天白日的,八爺好端端的就進來打我們姑娘,這是怎麼說?!」
顧承棟卻不理會她,他一腳就踹在她的心口上,將她踹飛出去,這才又轉頭拽緊了顧滿的頭髮,瞬間就扯下了一縷頭發來,疼的顧滿直跺腳,但是奈何她在下,那死胖子卻在桌子上,還佔著體型上的優勢,將她壓的死死的,縱然沛琴護著,頭髮卻也被他揪走了許多,她只覺得頭皮上火辣辣的疼,想是還出了血,心中便大怒。
顧承棟卻根本沒意識到什麼,他又嘀嘀咕咕了幾句,手就又再次接近了顧滿的頭。
只是這次顧滿卻已經有防備了,她正在盛怒之下,又深恨顧承棟從小便被教養的沒有人倫,伸手迎面在他肥肉堆積的手腕上狠狠的劃了一道,顧承棟便殺豬似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