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只要有了懷疑,就會有各種的猜想,然後,各種跡象也就越來越清楚了,只是我沒有證據。」米洛雙手放在腦後,往石頭上一躺,「昨天,奧古又來求我了,我表現上趕走了他,可實際上,我讓沃利去找了他,跟他說,如果他想要我出手救你,他就必須在昨天晚上,向我奉上他最珍貴的寶物以及他的性命,而且,要帶來一個完全不知情的人證。於是……就有了昨天的那一幕。」
莎麗爾的身子狠狠一顫:「他是個死心眼,你就不怕他真的死了?那我可會跟你不死不休的。」
米洛譏笑道:「那夜,本就在店裡布下了一點讓人容易迷幻的藥粉,他中了,那個騎士也中了。他自殺的那一刀並沒有刺中要害,騎士也只是誤將暈眩的他當成死了。我們不會讓他死的,因為他的死半點都沒有價值,你根本就不值得他為你去死。」
「不,她值得!」不知何時清醒的奧古,在皮爾斯的扶持下走了過來,他已經清醒,只是臉色蒼白,四肢暫時無力。
「你別說話,先休息。」莎麗爾又恢復成以前的大公爵的模樣,眼中的擔心都消失了,只是平靜的上級對下級的一句關懷。
「你知道嗎,她身的上毒是自己下的。」米洛冷冷的揭開一個秘密。
「咳咳……你騙人!」奧古瞪大了眼,可是,他並沒有聽到莎麗爾的反駁,側頭看過去,莎麗爾臉上是一片的平靜。
「對不起……」奧古懊悔的道:「我是不是壞了您的計劃?」
「好了,給我閉嘴!」米洛站了起來,掏出一瓶藥劑拋給皮爾斯。皮爾斯直接粗魯的掰開奧古的嘴就灌了下去,立即,奧古就閉上了眼睛倒地不起了。解決了這一個麻煩,米洛平靜的看向莎麗爾:「現在,你選擇,假死,還是奮身一搏?」
莎麗爾輕歎:「皮爾斯,你先扶他到那邊好嗎,我與米洛還有話要說的。」皮爾斯望向米洛,米洛點點頭。皮爾斯將奧古帶到離他們比較遠的地方,與迪卡一左一右的站著。那裡,可以看到這邊的情況。也能聽到這邊的說話聲。
「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你。你不愧是特蘭士教出來的,比我強多了。」莎麗爾一臉的苦笑:「他,也算是我半個老師。」
呃……這個有想到了,會使用毒藥來壓制惡魔之水的毒性,也應該是從色老頭那裡學來的以毒攻毒的辦法。
「我十四歲的時候跑出去冒險。然後遇上了危險,被他給救了。」莎麗爾走到窗邊,撐著窗台,慢慢的回憶著往事:「跟在他身邊的半年裡,在他的身上,我學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甚至是不讓這個大陸所認同的大膽想法,那些想法,才會讓我在國家面臨著毀滅危險時。毅然的站了出來,並痛快的放手一搏,果然,我贏了。在皇兄繼位的那天,我收到他送來一紙消息。上面卻寫著:你的心軟,會讓你後悔的。我不懂。我哪裡心軟了……現在,我才漸漸的明白,他的意思。」
「你該當女皇。」米洛明白色老頭的那句心軟指的是什麼。
「是,我也是多年後才想透,他是這個意思。」莎麗爾搖頭:「可是這個大陸上並沒有過女皇。」
「那又如何?你來做第一個不就好了?規矩總是人定的,誰的實力強,本事大,誰就有話事權。」米洛半分也不以為然,說著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
莎麗爾一臉的苦笑,「現在說這些晚了。」
「真的晚了嗎?」米洛挑眉:「你連魔法工會都敢惹,何況是……」
「他們是我的親人。」莎麗爾說了出來。
米洛臉色一僵,慢慢的站了起來:「誰是你的親人?皇帝是,他是你的親哥哥,可是現在的大殿下是嗎?沒錯,他是你的侄子,可是他同樣是皇后的兒子,那個因你而死的皇后。何況,他們還拿你當親人嗎?」
莎麗爾臉上的肌肉的抽動了兩下,那個小時候疼她,愛護她的哥哥,那個甚至殺掉自己結髮妻子替她報仇的哥哥,不知何時起,就漸漸消失在記憶裡了。
也許,就從他坐上那個位置起,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的那一天起。即使剛開始他沒有想法,但他身邊的人有了想法,漸漸的,他聽得多了,也就起了想法。一開始他先是試探著送了她幾個美女探子。她不動聲色的接了下來,並且讓這些探子將她的放蕩不堪的假象都傳回了他的耳裡。
本以為,這樣他就會放心。誰知,幾個鎮守邊城的軍官回王都時,遇上了她身邊的貼身女官,並且展開了追求。當時她也並沒有起疑心,高高興興的將女官嫁給了她們滿心的心上人,並讓她們隨著夫君去了邊防。每年,她都能接到女官們寫來的家信與禮物。一個偶然的機會,奧古路過一個女官丈夫的駐守地時,竟然發現,那女官早就在多年前已經死去。她以為,那只是一個意外,在不安之下,她秘密的派出了人去追查其它女官的下落,結果讓她不寒而慄,所有的女官都在出嫁後的一年裡死了,死因不明。一番調查,她才知道,這些軍官都是在他的暗示下求娶了女官,為的就是裁剪掉她的耳目與助手。怪不得,他言裡言外,都想要走奧古,理由很冠冕堂皇,為了帝國!
她還沒來得及因女官的事向他要個說法,他卻在她的酒杯裡放下夜魔之水。那個時候,她的心就涼透了。
她放棄了軍權,他不放心;她拋棄了婚姻依靠,他還是不放心;她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敢展露,只能退縮到頹廢的角落裡放蕩,他還是不放心。甚至對她下了殺心。現在,她還能退嗎?退到哪裡?只怕現在她就算想平靜的離開,他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被親人背叛的痛苦折磨著莎麗爾,她忍不住朝著米洛大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親人就是親人,割不斷的血脈。像你,你立誓不救男人,如果是你父親,你救不救?」
米洛的身子驟然凍結住了一般,好半天,她才冰冷的開了口,「在我五歲那年跟父母去天天平原,在路上,我們遇上了魔獸的襲擊,為了引開魔獸的視線,所謂的父親把我從母親的懷裡扯出來,直接從馬車上丟了下去。要不是色老頭從那裡路過,我早就是魔獸肚裡的一餐食。」
她深吸了一口氣:「要死的人哪怕是我的生父,我也不救!我欠他的那條命,在天天平原上就還了。」
但莎麗爾還是不甘心,她張嘴想說,她問的父親是指特蘭士。但她再也張不開嘴了。
米洛臉上的冰霜消逝了不少,又道:「不救男人,就是他為我立下規矩。他教給我的,這世上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特別是我們女人,一但為了感情左右,最後只會傷害到自己。他為了讓我守住規矩,連自己受傷也不准我救。」她沒有說,當時特蘭士還有另一句話:能救的男人,只能是真心實意願意為她去死的人,這種人,已經沒有了性別之分,是親人。
米洛一抹臉,露出些欣慰:「他知道,那個時候我雖然拿他當親人,心頭上卻一直有根刺,才會在自己重傷後偷的離開,怕的就是我的為難。他的離開,讓我走出了被拋棄的陰影。我明白了,什麼血脈牽連,什麼父子天性都是屁話。只有真正在乎我的人,關心我的人,願意用性命呵護我的人才是親人,也是我該拚死去保護的人。下次,我看到他的時候,就可以親手替他治傷了。」
莎麗爾像是受了重創,身子都搖晃了起來。她不是傻子,下手害她的親人,與拚死保護她的人,哪個更重要?她明白的。她更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們連她都敢下手了,必定更會衝著她身邊的人下手。這次奧古是假死,那下一次呢?
她有些無法接受的喃喃道:「他說過,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我也需要無情嗎?弒君奪位?這樣一來,受苦的只有百姓。」那樣一來,整個王國將再次揭開血腥的殘酷。
米洛又想了想:「他們不顧親情的朝你下手,不就是害怕你嘛,那幹嘛不乾脆讓他們更害怕一些?鐵血大公爵哦,現在名頭也很響啊。你也用不著弒君奪位啊,皇帝又不止一個兒子,你找個聽話的……」
下面的話不用再說了,身在帝王家的莎麗爾如何不懂。連旁邊的迪卡與皮爾斯都聽懂了,爛船還有三斤釘,誰相信風吒一時的大公爵手上就沒留點最後的本錢。皇帝不信,他們也不信。
「好……好……」莎麗爾一連說了好幾個「好」,不得不說,這是個好辦法。有些人是天生不會感恩的,他也說大恩即大仇。於其步步退讓,還不如用點非常的手段反擊一把;養虎為患真不如讓虎恐懼不敢生二心來得輕鬆。
她一手輕揮過去,身邊碗口粗的樹幹應聲而倒,而斷截面也整齊平滑得勝過刀切豆腐。「謝謝你,米洛,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她臉上的決然與冷靜,米洛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的這個解毒委託帶來的一系列麻煩是真的要從根部解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