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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室內只聽到茶碗碎裂的聲音。
陸四海慌忙叫道:「皇上,手!」推了一把跪在地上的秦太醫:「還愣著幹什麼?皇上的手流血了!」
秦太醫這才站起身來,也不敢看懷仁帝臉色,自藥箱中取出繃帶,待陸四海打了清水來,為懷仁帝清洗了傷口,又用藥酒洗過傷口,也不敢看懷仁帝臉色,將傷口包紮起來。
懷仁帝只覺得頭痛欲裂,已感覺不到手上疼痛,由著秦太醫包紮完畢。
秦太醫不敢多言,只在一旁默默整理著。懷仁帝一眼掃過沾著血跡的繃帶,不由發出一陣乾嘔聲。秦太醫大驚失色,這回不等陸四海再催,不顧懷仁帝的反對,又探了探他的脈搏,沉吟一下,又打量了幾眼懷仁帝的臉色,卻不再言語。
懷仁帝乾嘔了半天,只吐出幾口酸水,倒是覺得略舒爽了一些,有氣無力的仰靠在炕上,略擺了擺手叫秦太醫退下。
秦太醫就對著陸四海使了個眼色。陸四海會意過來,隨著他一路走出上書房。
到了外間,秦太醫才歎了口氣,問道:「陸總管,可否借一步說話?」
上書房不過是幾個伺候的小太監,此刻正屏氣靜聲的伺候在一邊。偏秦太醫說出這樣一番話,陸四海哪有不明白的,攜了秦太醫來到一旁的茶房。此間原是備著皇上夜裡吃點心用的,有個小茶爐,現下正是上午,皇上又沒有吩咐,並無人守在裡面。
秦太醫尚不及落座,陸四海就急不可待問道:「皇上到底是怎麼了?」心裡卻暗暗焦急。懷仁帝頭疼的毛病已經有快兩年了。近來愈發嚴重了。只是皇上吩咐不得讓他人知曉,陸四海雖心裡焦急,也不敢不遵皇命。今日秦太醫看過了,倒要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太醫就鎖了眉頭:「脈象上看,似是由於內傷七情,使臟腑功能失調,加之外邪侵入,寒熱相搏,痰濁內停,長期聚於體內而成。此症在醫術上也有記載。可用麻黃桂枝湯一試。只是不知皇上此症多久了?」
「咱家留意到的,也有兩年了。」雖是一旁無人,陸四海依舊壓低了聲音。他是大小看著皇上長大的。也伺候過先帝。別人許會說懷仁帝是諱疾忌醫,然他卻明白,生在帝王家,原本就與旁人不同。若只是傷風咳嗽的小病,自然是喚了太醫來。就算不能藥到病除,也是無大礙。可若是得了什麼大病,那可就是機密要事。不要說請太醫,等閒也不能說與旁人知曉的。
想著,陸四海有些暗暗心酸。懷仁帝原不是太子,「機緣巧合」之下得登大寶。卻是一直立足不穩,只如履薄冰一般費盡心機的穩住朝堂。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朝政也理順了。又出來平涼王叛亂。之後又是乞顏部的事,太子的事……陸四海眸中一暗。懷仁帝生性多疑,對太醫院的這些人,他是信不過的。即便是頭痛發作時,也不過叫自己取些西洋來的煙膏來用。現下太子已經歿了。三皇子又是那副模樣,若是懷仁帝生病的事傳出去。恐是朝中又將有大動盪。大淮已經折騰不起了……
秦太醫倒是沒想到那麼多,知道聽到陸四海說懷仁帝這病已經發作兩年了,面色猛地一變,隨著陸四海壓低聲音,確認般的問道:「你可當真?」
「皇上的龍體,可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陸四海也不惱,只垂頭喪氣的道。
秦太醫登時便明白了,這病若是能及早根治,原無大礙,此時卻可能有些遲了。這種話他哪裡敢拿出來說,只道:「前日我去看了三皇子。」
「如何了?」陸四海依舊沉浸在傷感中,未能領會秦太醫言下之意,隨口接道。
秦太醫抿了抿嘴,邊思索著,邊盡可能委婉的說道:「性命是無大礙,只是左腿……」
陸四海這才醒悟過來。三皇子原就不是太子,之前鬧的那一出,眾目睽睽之下射殺了太子,現下又是殘了的,即便皇上立下詔書,也難服眾。對三皇子的事,懷仁帝並未發落,也從未提過自己僅存的這個兒子。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就算三皇子沒有傷了腿,連親兄長都能當眾射殺的人,原本擁護他的朝中大臣只怕也寒了心。
連哥哥都能殺,皇家的臉面都不顧,又有什麼做不出的?這種人若生在亂世,或許還能成為梟雄,只是現在大淮已經建朝三百多年,近幾年又著實亂了一番,並不需要這種皇上……而且陸四海自有耳目,即便秦太醫沒提起,他也聽說了,三皇子自醒來之後脾氣十分暴躁,對身邊人動輒打罵。卻不知他每發作一次,就離皇位越遠一步。三皇子此刻還住在宮中,懷仁帝即便沒問過,恐怕也早就知道他的作為了。這種人,難堪大任。
陸四海兩眼略有些迷茫,再擠不出那菊花一樣的笑容。想懷仁帝一生雄心勃勃,兩個兒子卻都不像他……
秦太醫見陸四海一臉陰晴不定的樣子,歎了口氣:「陸總管一直在皇上身邊,還是勸勸皇上,宮中已沒有其他皇子了,早做打算為妙。」
陸四海就咬了咬唇,一雙枯樹皮一樣的手捏住手中拂塵,又緩緩放開,復又捏緊。得了確切的答案,他反倒不似之前一般驚慌了。秦太醫說的沒錯,無論是再有嬪妃誕下龍子,還是從宗室過繼一個,都該開始運作了。皇上的身體不知能拖到什麼時候,等著宮嬪有孕,希望未免有些渺茫,也該在宗室中物色合適的人選。只是這人選卻有些微妙,既不能毫無根基,又不能太過喧賓奪主。這大淮,還是要姓尤的。
只是懷仁帝的親兄弟也只剩下六王爺了。卻是只有諾縣主一個寶貝女兒。想著,陸四海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抉擇。末了歎了口氣,這種事,他一個內侍也實在做不了主,還是得皇上認可才行。想著,打定主意要勸懷仁帝早做打算,一邊喚人在上書房給秦太醫安排個塌處。
秦太醫自然是明白的。皇上的病情嚴重,他和陸四海是僅有的知情人。陸四海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而自己卻只是一個太醫。事情未有決斷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離了陸四海的掌控的。也不爭論,隨了一個小太監去休息了。
陸四海踮著腳回到內室,懷仁帝斜倚在炕上,已是睡著了。陸四海看著懷仁帝在睡夢中猶緊鎖著的眉頭,鼻子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忙背了身去拭眼角。再轉過身,就看到懷仁帝已睜開了眼睛,面上依舊有些蒼白,但雙目已平和了許多。
「小陸子,朕剛才夢到建雲了。」懷仁帝的聲音有些虛弱。
小陸子是懷仁帝未登基時對陸四海的稱呼。
陸四海鼻子又是一酸,眼淚將將就要落下來,卻強顏笑道:「建雲公主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她就是告訴朕大漠的夜裡很冷。」懷仁帝一臉喟歎的道。轉而又問道:「炎錫那邊有消息傳回來嗎?」
陸四海忙又擠出一臉笑容來:「看您說的,白侍衛才走了兩天,哪裡就那麼快有消息回來了?」
「才過來兩天嗎?」懷仁帝側了側臉,望向窗外。半晌,才淡然道:「睡了一覺,倒有些餓了,傳膳吧。」
陸四海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湊到近前,討好般的道:「皇上,您回京之後還沒去過後*宮,要不要到麗嬪那去用膳?」
懷仁帝眸光一轉,盯住了陸四海。
陸四海頭上就有冷汗冒了出來。
「可是麗嬪許了你什麼好處?」懷仁帝突然嗤笑出聲,心情很好的樣子。
陸四海這才放鬆下來:「看皇上說的,奴才伺候在您身邊,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好處了?」
「你個老貨,一把年紀了還說這種話,也不怕叫底下人笑話。」
「笑話什麼,旁人還羨慕不來呢!」
主僕二人玩笑起來,就把去後*宮的事岔了過去。
不出陸四海所料,白炎錫趕了兩天路,早已人衰馬疲,離目的地卻還很遙遠。白炎錫已是整整兩日不眠不休,昔日被許半青稱讚過的外表已是蒙了一層塵土,原本英氣十足的劍眉星眸也寫滿了疲倦。
白炎錫也知道自己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只得就近尋了地方休息,明日一早再出發。甫一下馬,那匹馬就哀鳴一聲,躺倒在地上。白炎錫盯著那馬兒濕漉漉的雙目,也有些物傷其類:「是我對不住你,」彎下身子撫了撫馬的鬃毛:「睡吧,好好休息。」在他深一下淺一下的撫摸下,那馬終是閉上了眼睛。
白炎錫也微微閉了閉眼,半晌,站直身子,筆直的走進了城中。
自劉依純發作過後,吳家父女已是消停了許多。吳輝邀吳家村眾人回馬車上,然吳大有等人卻是不待見他,寧可步行趕路,也不願與他父女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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