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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文 / 茶麥青青

    一番**過後,許半青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夕,朱立升剛剛替她將衣服理好,就聽到柳二丫的腳步聲,連忙穿好衣衫,將許半青扶了起來。

    許半青這才意識到二人是在何種境地,紅暈尚未褪去的臉上又添了一層緋色。他竟然在此時此地……然顧不得埋怨,柳二丫已拎了壺熱水走進來。許半青心虛的上前幾步,避開朱立升的攙扶,卻是兩腿不住打顫,只得強作鎮靜的問柳二丫:「這藥要怎麼化開?」

    柳二丫自桌下抽屜裡拿出一個碗來,倒了點熱水進去,正要去拿藥丸,就「咦」了一聲。

    許半青心裡更發虛了,暗暗瞪了朱立升一眼,搶到桌旁拿起一顆藥丸,剝開外面蠟紙,將藥丸放入碗裡。朱立升卻沒事人一樣坐到床邊,將剛穿好的外衫重又脫了下來。

    柳二丫就著熱水將藥丸研磨開來,成了一碗黑漆漆的糊糊,看著天色有些暗,點了盞燈,這才走到床邊,蘸了點藥糊要往朱立升背上抹,手剛伸出去,又狐疑道:「公子,你身上怎麼一道一道的紅印子?」

    許半青聞言大窘,忙上前兩步接過藥碗:「還是我來,你幫我掌著燈。」

    柳二丫疑惑的將藥碗遞給她,自去提了燈照到朱立升背上。

    許半青方才沒注意,此刻燈光下靠的近了,才發現朱立升背上的確一道道的紅痕。有些窘迫的看了柳二丫一眼,見她十分認真的掌著燈,不像是猜到方才發生何事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略微笑了笑,她真是草木皆兵了,柳二丫才多大?又是個性子有些癡癡傻傻的,怎麼可能由朱立升身上的抓痕明白方才發生的事?一邊往朱立升背上抹著藥,一邊抱怨道:「你都多大人了,也不忍著點,把傷口撓壞了怎麼辦?」

    朱立升嗤笑一聲:「你也說我都多大的人了,自然有分寸。」

    二人打著機鋒,心底就有了點默契的感覺。

    朱立升忍不住歎了口氣:「說起來,那年在宮裡,我也是這樣給你上藥,直到那時才知道。」頓了頓,略側過頭來看她的臉。影影綽綽的燈光下,許半青猶帶著歡好後的倦意的臉靠得很近,狹長的眼微瞇著,十分認真的看著自己的背上,手指蘸著藥糊一點點順著自己背上的傷疤塗抹。朱立升突然有了種想仔細看看自己背上的想法,那刀疤到底是什麼樣子,能讓她看得這樣認真?

    許半青卻想到當時的窘狀。那時她被麗嬪罰二十鞭,真真是求助無門,昏死過去後,醒來卻只有朱立升在身邊。而朱立升已經自作主張給她上過藥,自然也知道了她性別的秘密。說不尷尬那是騙人的,但是她又能如何呢?那時朱立升對她而言的確有些特殊,可以說是她當時在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最信任的人。或許現在該成許有年夫婦為養父母了。想到此節,許半青也歎了口氣。如今依舊是他們兩個,一人受傷,另一人給對方上藥,只是關係和心境卻與那時完全不同了。

    聽到許半青歎氣,雖她未明說,朱立升也已明白她在想些什麼。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待到藥糊覆滿了朱立升背上刀疤,許半青站直了身子,將藥碗遞還給柳二丫。張了張嘴,不知該從何說起。

    朱立升見狀微微一笑:「不必如此,你自有你該去的地方,我也有我該做的事。」而她口中兩個人平淡幸福的日子,只能是水中月,鏡中花。

    「我們什麼時候再見?」許半青已明瞭他言下之意,囁嚅半晌,問道。

    朱立升側過臉看她:「會有再見的時候的。」只是那時,他與她,還能像此刻這般相視微笑了嗎?他也不能確定。

    許半青喉嚨便有些梗住。卻也明白,他已經決定了某些事。只隨意捲了幾件從前的衣服,又看向朱立升。

    朱立升扭過臉不看她:「不必告別。」

    許半青鼻子一酸,又看向柳二丫:「二丫,你……」

    「我照顧公子。」柳二丫嘴快的答道,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便溜到朱立升身上,面上幾許含羞帶怯的味道。

    許半青哪裡還不明白?她與朱立升,原本就是一段孽緣,而柳二丫的心事,恐怕又是另一端孽緣!也不多說,對著柳二丫點了點頭,便轉身離了自己生活過的院子。

    到了許家大門口,黑暗中一個著白衫的人影負手而立,她知道那是白炎錫了。快走兩步到了他身前,回頭望望影影幢幢的庭院,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身子:「走!」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來這裡了。

    白炎錫似是知道了些什麼,也不問她為何去了那麼久,轉身隨著她回了皇宮。

    自那日後,許半青便整日懶殆起來,不想出門,也不想練劍,時不時的眼神就不知飄向何處。白炎錫只默默守護一旁,幾次欲言又止,但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有些不忍心。

    許半青並非沒有注意到他,只是心中感傷,實在不願意多言。

    她的心事,難道能對白炎錫講嗎?雖然二人也算有過一番同生共死,相依為命的經歷,但朱立升的事非同小可。即使是懷仁帝已經說過只將朱家的殘餘貶為庶民不再追究,但這裡離上書房如此近,通過宮中人的議論聲,她也知道朝中進行了一**洗牌。平涼王妃則帶著朱家剩下的幾個婦孺被軟禁在京外某處。正是人人自危之時,她決計不肯冒風險,讓朱立升的行蹤被洩露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日她離開石榴胡同之後,便有一隊黑衣人翻入許家的院牆。朱立升帶著柳二丫匆匆逃走,不知逃向何處。龍衛的人正滿京城的在找他,偏又遍尋不著,也很有些人疑心許半青將朱立升藏了起來。只是統統被懷仁帝擋下了。

    轉眼間到了三月初,風向有些偏南了,拂到臉上帶了些微的暖意。許半青一早醒來,眼中望著窗外晴好,心裡卻有些懨懨的,早飯不過喝了兩口粥,就沒了胃口。

    白炎錫有些擔憂,勸她多吃一些:「便是有什麼心事,也要顧著自己的身體。」

    許半青勾起嘴角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只是有些累,睡一覺就好了。」

    白炎錫望了望天色,她昨晚天剛擦黑就睡了,今兒才起床沒多久,這麼快就累了?便有些不信,卻也拿她沒辦法,只說道:「我陪你下棋。」

    許半青並無興致,卻也看出白炎錫是變著法哄她,只得強打起精神來。但畢竟有些頭昏腦脹,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潰不成軍。

    白炎錫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總是這樣心不在焉的,就能把事情解決嗎?」

    「解決?」許半青以肘撐住桌面,托著下巴反問道,聲音依舊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一般:「我有什麼事情需要解決的?」

    白炎錫窺著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朱立升的下落?」

    許半青立即坐直了身子,聲音了帶了詫然:「朱立升?」繼而想到自己表現的太過明顯,掩飾般的摸了摸下巴,「又關他什麼事?」

    「昨夜龍衛在城中誅殺一人。」白炎錫淡淡道。

    許半青依舊摸著下巴,眼瞼卻垂落下去,盯著棋枰上的棋子,假作不感興趣的說道:「龍衛怎麼會在城中殺人,未免鬧得太過了。」

    白炎錫蹙了蹙眉,語氣依舊淡淡的:「據說很像是朱立升。」

    許半青的身子僵了僵,不再言語。心思卻飛快轉動起來,龍衛的人說像朱立升,那自然是不會錯的。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龍衛怎麼敢在京城裡殺人?畢竟只是情報機構,手中又無實權,還要擔負著暴露身份的風險……不等她切實的想清楚,身體卻先一步做出反應,一陣寒意自手心腳心蔓延而上。明明是大好的春光,她卻冷得頭皮直發麻。忍不住裹緊了披風,似乎這樣便能將那寒意隔絕在體外。

    白炎錫卻在火上又添了把柴:「屍身已經不成樣子,不太好辨認,不過想來龍衛的人總不至於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話音剛落,只聽「光當」一聲,許半青已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

    白炎錫連忙站起來,繞過棋枰一看,許半青面上慘白,雙目緊閉,已是暈死過去。他這才有些慌了,暗恨自己多嘴,一邊喊人去找太醫,一邊將許半青打橫抱起抱到室內。

    不多時,有人匆匆來報,說是太醫來了。來的卻是個老熟人,正是當年連夜趕到瑞縣的秦太醫。

    秦太醫捏著許半青的脈門,面沉如水的思量了一陣,突然有些膛目結舌。

    白炎錫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若是許半青出了什麼事,先不說他無法向皇上交代,便是他自己心裡,也是暗暗責怪自己。

    偏秦太醫一臉驚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如何了?」白炎錫覺得自己從沒有這樣心急如焚過,連忙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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