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青在房中早聽出白炎錫的聲音,已是走到門前。白炎錫一推門,就見她手上裹著厚厚的繃帶。涼秋急忙問道:「你傷的怎樣?」
「你們怎麼才來!」許半青同時問道。二人頓了頓,相視一笑,許半青揚揚右手:「以後不能寫字了。」馬上又急急說道:「咱們快走。他們離開大半天了,隨時可能會回來。」
涼秋聞言轉頭去看白炎錫,卻見白炎錫怔怔的望著許半青的右手,推了推他:「發什麼愣,快走。」
白炎錫回過神,問道:「是不是也不能拿劍了?」
許半青樂觀一笑:「反正是我自己弄的,怪不得別人。」又舉起左手晃了晃:「再說我還有左手了。我看那些大俠什麼的不是也有練左手劍的?我劍法一直不好,說不定是因為我其實是左手劍的奇才。」
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白炎錫原想說些什麼,涼秋卻跺了跺腳:「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些。」說著將地上的人拖到屋裡一丟,關上門,「快走。」
「對對,快走。」許半青被她一提醒,又急了起來。她自己是不能動手了,涼秋身上也有傷,要是小眼兒他們三人回來,白炎錫一個人未必敵得過。
三人剛要走,迎面小眼兒等三人走了過來。
許半青心想壞了……
白炎錫見她神色有異,立即明白眼前三人正是劫持她的人,立即便抽出劍來指著對方。
小眼兒瞥了許半青一眼,笑道:「來的還挺快的。」
涼秋一扯許半青衣袖,拉著她退後了幾步,面上卻揚起天真的笑臉,「這位大叔,你擋住我們的路了。」
大叔一出口,小眼兒臉上立即沒了笑容。他因長得老成,向來不喜人說他老,這回卻被人叫做大叔。待要反駁,見對方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便不知如何反駁。
白炎錫橫劍一擋。「你們先走。」
許半青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隨著涼秋就從另一邊走開,到得拐角處回頭望去,白炎錫已是與小眼兒打了起來。小眼兒用的是一對匕首,與白炎錫一把長劍對上,卻是攻守兼備,二人對了個旗鼓相當。再看小眼兒身後的兩人,卻只餘一人在一旁掠陣。另一個人呢?
正疑惑間,聽到涼秋一聲低喝,回過頭來,頓時有了答案。那人已經繞到自己二人身前,手持長鞭攔在面前。
那人嘻嘻一笑,一道刀疤跟著扭曲起來,看得許半青心裡有些慎得慌,忙躲到涼秋身後,眼角卻不住打量四周,想尋個什麼東西來充作武器。
「我攔著他,你先走。」涼秋低聲安撫她一句,便縱身衝上去。
許半青是吃過鞭子的苦頭的,何況那長鞭怕不有一米半長,涼秋赤手空拳衝上去,恐是要吃虧。但此時此刻也別無他法可想,只得焦急的盯著涼秋的動作。
不等涼秋靠近,那刀疤臉將長鞭一甩,丟了出來。那長鞭在半空中猶自不住扭動,許半青不由驚呼出聲。
那哪是普通的長鞭,竟是一條細長的蛇!
此刻在半空中吐著信子,一對黑漆漆的眼緊盯著涼秋。眼見信子將將要舔到涼秋身上。涼秋低頭避過,卻空手去抓那蛇身。
就見對面的刀疤臉不但不急,眼中反倒透出一股喜意。許半青忙叫道:「小心。」
涼秋聞到那蛇嘴中的腥臭味,皺了皺眉,聽到許半青的叫聲,立即改抓為拍,一掌拍在蛇身上。
那條細長的蛇吃痛落在地上,盤成一團,似是有些惱了,昂著的頭對著涼秋晃來晃去,好像在尋找合適的出擊角。
涼秋瞥到刀疤臉面上得意之色,又看了看他手上戴著的手套,登時明白了,這蛇身有毒!再低頭看了眼方才觸到蛇身的手掌,已然帶了些淡淡的青黑色。涼秋心裡便有些涼了,再看看許半青提心吊膽的樣子,歎了口氣,今日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既然已經中了毒,她也不再理會地上那蛇,一雙手左右開弓便迎向了刀疤臉。
刀疤臉似是並不擅掌上功夫,口中呼哨指揮著黑蛇竄向涼秋,自己卻向後退了幾步。涼秋已然豁出去了,哪裡容得他躲避?不顧身後黑蛇,兩步上前一掌拍在刀疤臉的胸口。刀疤臉倒退了兩步,吐出一口血來。
涼秋這才空出時間來回頭料理那黑蛇,卻見到許半青正背對自己,揮著右手與那黑蛇斗在一處,忙驚叫道:「小心,有毒。」
想是沒了刀疤臉的指揮,那黑蛇有些不知所措,許半青一揮手把黑蛇再次打落在地,扭過頭,舉起纏滿繃帶的右手一笑,「放心,我這隔著這麼厚的繃帶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笑的出來!涼秋覺得方才觸過黑蛇的手掌已沒了知覺,連帶著整只胳膊都有些發麻,心裡一酸,卻帶著嘉許的笑容對著許半青點點頭。
就在二人互動時,刀疤臉回過神來,又指揮著黑蛇撲向二人。卻有銀光一閃而沒,再看地上,那黑蛇已斷成了兩截。
黑蛇是刀疤臉大小養到大的,見此情景,立即有些紅了眼。剛要衝上前,又是一道銀光,定睛望去,一柄長劍攔在自己身前。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看向房門口,小眼兒二人已是躺倒在地沒了聲音,不知道是否還活著。刀疤臉見狀立即就怯了,哪敢再戀戰,又不甘心就這樣走了,只得撂下狠話:「你們!走著瞧,你們跑不了的!」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跑掉了。
許半青見他逃走,這才覺得右手腕一陣鑽心的疼,想是又掙破傷口了,齜牙咧嘴的看向持劍而立的白炎錫:「還是你厲害!」
白炎錫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繃帶,方才見到她用傷手去斗黑蛇,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倒像沒事人一樣。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一樣,問道:「手怎麼樣?」
許半青抱住纏滿繃帶的手,哭喪著臉道:「疼……我這手搞不好就廢掉了!」
「那你還用這隻手!」
她看了看地上斷成兩截的黑蛇,吸著氣道:「不然怎麼辦,也不知道這蛇有沒有毒,我哪敢直接碰它,又沒有武器……」
正說著,就聽「咚」的一聲,二人轉身望去,涼秋已是雙目緊閉倒在地上。整只右手烏黑一片,連臉上也泛起了青色。
「涼秋?」許半青訝然的驚呼出來,顧不得手疼了,便要去扶她。
白炎錫連忙揪住她:「別碰她。」
許半青回視他:「她中毒了!」
「就是因為她中毒了!」白炎錫頭上青筋冒出,急道:「你若是碰了她,連你也會中毒!」
許半青皺了皺眉,頓足道:「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看著她?你身上有解毒的藥嗎?要不你快去找大夫?」
白炎錫揪著她的手並不放開,低頭看了看地上斷蛇,面上帶了些不忍道:「來不及了……」
許半青兩眼立即紅了,斥道:「什麼叫來不及了?她還沒死呢?她是皇上的龍衛,難道你見死不救嗎?」
白炎錫也不多說,直接將她丟到肩上,扛著她就飛身上了房頂。
「你幹什麼呀!」許半青眼見著不住倒退的屋簷,掙扎著叫道:「她中了毒,你不救她,抓我幹什麼!」
白炎錫無法,只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救不了她!」
許半青聞言靜默了下,突然一拍他的肩:「刀疤臉,解藥肯定在刀疤臉身上,我們去追他!」
白炎錫身形頓了一頓,卻不再說話,只扛著許半青直奔醫館而去。
進了醫館,白炎錫立即叫大夫給許半青重新包紮,卻閉口不說一個字。許半青一動不動的緊盯著他,半晌,突然大笑起來:「白炎錫,你好,你很好!」
白炎錫默不作聲的望著她,並不說話。
許半青也不甘示弱的回視著,看著看著,眼前卻模糊了,臉頰上癢癢的,伸手一摸,摸到滿臉冰涼的淚水。
不行,她還要瞪著白炎錫,瞪到他知道錯,瞪到他愧疚,瞪到他去救涼秋……許半青用力眨掉眼淚,依舊惡狠狠的緊盯著白炎錫。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恨不得衝上去踢他幾腳,咬他幾口!
腦中浮現出初見時,涼秋紅著臉說:「我才不嫁人呢!」
除夕夜裡焰火中若隱若現的嚮往:「也許以後,我不在龍衛做事了,找個人嫁了,帶著相公回去看他們。」
然而那個吃盡苦頭的姑娘,明明已經二十三歲,看起來卻只有十三歲的涼秋,卻再也見不到了……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要救她!
如果她的手沒有受0傷,如果她沒有被捉住,不,如果她沒有穿越過來,沒有攪和在平涼王的這件事裡,那涼秋根本就不會受傷,不會中毒!
而被涼秋一直護著的自己又做了些什麼?連累她受傷,連累她中毒,現在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算她死了,自己連給她收屍都不能!
許半青再忍不住,終是哽咽出聲。
白炎錫見狀,微微張了張嘴,終是說不出話來,頹然的歎了口氣。
那大夫替許半青包紮好以後,見二人一個默然無語,一個痛哭流涕,不知所以的道:「你這個姑娘,自己身上有傷還不當心,此刻哭又有什麼用?若是手殘廢了,以後如何尋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