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陸四海也不囉嗦,吩咐身後一個抱著明黃色包袱的小太監:「把東西給許侍衛。」
許半青接過包袱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件淡青色騎裝,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陸四海。
「這是皇上賞的。」陸四海解釋道。「今兒皇上想微服出宮,親自點了你去。」眨了眨眼:「你可要小心伺候著喲!」
微服出宮?就是像電視劇裡那樣裝成普通人的樣子到外面去玩順便泡妞?許半青有些邪惡的想著,回房換了衣服,隨著陸四海沿著巷道到了一處小門前,侯了一會兒,就見一行人抬著步攆緩緩行來,步攆上坐的正是皇上,卻是換了一身暗紫色騎裝。不得不說,皇上雖然三十多歲了,保養的還真不錯,完全沒有中年人大腹便便的樣子,只一張臉有些蒼白,想是不常出門的緣故。
陸四海幾步迎上去扶著皇上下了步攆,許半青忙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皇上點點頭,微笑道:「今日既然微服出宮,就不要分出個上下了,朕也給自己放個假,咱們鬆泛鬆泛。」
陸四海湊趣笑道:「皇上,既然不分上下,您可不能自稱朕了,出去豈不是一開口就被人認出來了?」
皇上聞言爽朗的大笑出聲:「你說的很對。」頓了頓,高聲道:「老爺我今日出外散心,你們不用伺候著了。」
出了小門,正有兩個小太監牽著馬侯在外面,一匹通身上下雪白無暇,一匹卻是自己那棗紅馬,不由微微一怔,難道就他們倆出去嗎?
這下麻煩了大了,雖說她一直勤加練習,功夫比自己以為的已經好上很多,但在宮裡依舊是排不上號的,現下叫她獨自一人保護皇上,這……冷汗便下來了。
皇上卻完全不知她心中忐忑,翻身上馬,輕輕一夾馬腹,便順著夾到向前跑去。
許半青連忙上馬跟隨。
那兩個小太監在他們上馬的時候就退了回去,陸四海則站在門口搖著手絹:「皇上,您可當心些!」
皇上回手揮了揮,大笑出聲,心情很好的樣子。
從一處不起眼的偏門出了皇宮,門口侍衛見到皇上先是微微一愣,緊接著就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依舊紋絲不動的站著。
皇上見狀微微點點頭,加快馬速順著大路跑了起來。
許半青無奈的跟在後面,一邊警覺的聽著周圍的動靜。
到了鬧市,皇上卻不緊不慢的下了馬,牽著馬隨著人群緩緩前行。
許半青心裡那個急啊,這裡人這麼多,萬一被人衝撞了,她該怎麼辦?
幸而皇上很快便穿過鬧市,又向著城外奔去。
一開始許半青還鬆了口氣,及至看到皇上停也不停的直接穿過城門,冷汗就又流了下來。這個皇上是不是存心給她找麻煩啊?他一個皇帝,就帶了一個侍衛,出宮也就算了,連城門都要出,遇到點什麼事可怎麼辦?連求助都找不到人去!
心裡雖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只得隨著皇上越跑越遠。
突然皇上停下馬,轉過身來,看著她追上去,一指週遭農田,笑道:「半青,你看,他們都在秋收了。」
「額,是啊。」許半青心不在焉的答道,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片一望無際的農田里,稀稀落落的有人彎腰在其中忙活些什麼。
「麗嬪三番兩次找你,到底什麼事?」皇上卻突然問道。
許半青正端詳著周圍景色,很有些心曠神怡之感,措不及防之下,順口答道:「誰知道那女人想幹什麼!」
話一出口,許半青登時後悔了,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那畢竟是皇帝的老婆,豈是她一個小小侍衛能議論的?而且還當著皇上的面……
皇上卻不以為意的大笑出聲:「你倒和我一位故人很像。」
許半青松了口氣,伸手抹了把頭上汗水,也不知道是跑馬累的熱汗,還是被驚嚇出來的冷汗。
「你可知侍衛不能與宮中妃嬪來往過密?」皇上又突然變了臉,冷聲問道。
許半青驚得連忙下了馬,跪倒在地說道:「皇上,我……我……」半天卻我不出個什麼來,皇上這口氣,明顯是找碴,難道她能說是麗嬪主動找她的?偷偷窺視著皇上臉色,卻只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現在宮中都傳你給我帶了綠帽子呢!」皇上突然又輕笑起來。
「啊?」許半青張大嘴,這這這……這個消息的衝擊力也太大了吧?「我是女的啊!」順口答道。
醒悟到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登時面如紙色,俯下身子,將額頭緊緊貼在地上,叫道:「皇上恕罪。」
「哦?你倒說說,你何罪之有?」半晌,皇上輕聲問道,聽不出喜怒。
「我……我犯了欺君之罪……」許半青張口結舌,聲音越來越低。
皇上又問道:「欺君之罪,該如何處置?」
「欺君之罪,當誅九族。」許半青貼在地上,低聲說道。剛擦過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心想這回可被許有年害死了,生個女兒讓她做什麼不好,偏要扮做男人混到宮中去當侍衛,這下可好,被識破了吧?
又想到許有年似是並非自己生父,莫不是他明裡認下了這個女兒,暗地裡卻想報復楊氏?
這也不可能,欺君之罪當誅九族,許有年自己也跑不了。
正想著,卻聽皇上突然笑道:「起來吧,朕早就知道了。」
許半青只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皇上今兒玩的是哪一出?呆愣愣的站起身,盯著皇上的笑臉,囁嚅道:「皇上……」
「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逃,朕要罰你,你可認罰?」
聽說不用死了,許半青登時大喜,哪還去想那種種不合理之處,大聲道:「我認罰。」
「好,朕就罰你……」皇上卻皺起了眉,一副苦思的模樣。
許半青的心又提了起來,不知道皇上要罰她些什麼?
有時候活著受罪比死了更難,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但若叫人不死,卻又多了許多折磨人的法子。
皇上卻突然大笑道:「就罰你陪著朕痛痛快快馳騁在這田間吧!」話音未落,一夾馬腹,已是連人帶馬飛奔出去。
許半青愕然間,眼見皇上已飛快跑遠,眨眼間只剩下一個黑點,連忙跨上馬追了上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一下午過的,也太折磨人了!
這個皇帝到底是想幹什麼?他和麗嬪還真是兩口子,做事總是讓人捉摸不定,一會這樣,一會又那樣,總之就是叫她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但許半青的棗紅馬並不如何出色,想是以許家的家境來說,也置辦不起多好的馬。追了許久,還是皇上自己放慢了馬速,才氣喘吁吁的追到一側。
皇上斜睨著她,說道:「你這馬也太差了。」
「額,我家窮,買不起。」許半青老老實實的答道。
皇上聽了卻好像十分高興一樣,輕揮馬鞭敲了敲她的肩膀,笑道:「你看看,才說了不罰你,你就跟朕哭起窮來了。許有年怎麼把你養成這副模樣!」
「皇上認識家父?」許半青詫異的問道。這不科學啊?許有年不過是
一個從九品的翰林院侍詔,皇上能記住他叫啥名?而且不是她自己寒顫自家老爹,許有年那副樣子,想記住他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就算天天相處,叫她此刻描述許有年的長相,她也是說不出來的。
「你父親倒是個人物。」皇上淡淡評價道。
做了十幾年從九品的人物……許半青滿頭黑線,覺得今天接受的信息量略大,有些理不清楚。
「今天不談這些。」皇上揮了揮馬鞭,重又加快馬速向前馳去。
許半青只得又一路追上去。一下午下來,先不說腰有多酸,最主要是,兩條大腿在馬上磨的實在受不了。一開始只是微微有些刺痛感,她也沒在意,漸漸便一碰就針刺生疼,偏皇上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跟人家說我腿磨破了。那種地方,怎麼好意思開口。
等到皇上終於盡了興,大手一揮叫回宮的時候,許半青在馬上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只咬牙強忍著,兩條腿略抬高一些,盡量不與馬鞍碰觸,但隨著馬的晃動,傷處與衣料摩擦起來,依舊刺痛難忍。
到了皇宮附近,皇上卻並未就直接入宮,反而在一處房舍停了下來,許半青跟上來一看,竟是平日侍衛存放馬匹的地方。
皇上翻身下了馬,就有人過來默不作聲的將馬牽走了。
皇上指著那通體雪白的駿馬說道:「這匹馬叫流雲,就賞給你了。」
「謝皇上。」許半青兩條腿猶自打顫,走路時為了避免摩擦大腿根上的傷處,只得撇著腿走著外八字。
許是因為離的比較近,皇上逕自走向了平日裡侍衛進宮時的那個小門,穿過幾條巷道,又邁進一道門,就到了許半青從前做普通侍衛時用做休憩的那排房舍。
說來也巧,朱立升等人正在房舍裡三三兩兩的休息。
見了皇上,別人猶可,朱立升卻是立即跪倒在地,掃了許半青一眼,目光落在她微撇著的腿上,便微微一笑,口中稱道:「萬歲!」
「走的乏了,在你們這休息一會兒。」皇上面帶嘉許的看著他。
其餘人這才知是皇上來了,學著朱立升的樣子跪倒拜稱:「萬歲。」
皇上微微頷首,便隨意進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