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朱立升擺擺手:「說那些做什麼,左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頓了頓,有侍女端了茶上來。
待到侍女離了花廳,這才說道:「大家族人多,你看這院子大,住了怕不是有上百號人,就這還不算下人。我爹那輩就兄弟七人,到我這一輩,光和我同父的兄弟就有十幾個,還不算姐妹。堂兄弟姐妹就更多了。」
「額,那可真是熱鬧啊。」許半青心裡不知為何就想起了紅樓夢,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偏還是血親,只能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倒難得朱立升一副爽朗性子。
似是看出許半青的疑惑,朱立升說道:「我並不是在這裡長大的。我是在西北出生的,後來我爹調回京裡,我才跟著回來的。」
許半青聽著朱立升講了半天才明白,原來朱立升竟是平涼王的孫子,父親是平涼王的小兒子。族中子弟多在軍中歷練,之後或留在軍中,或去了兵部,卻因為朱立升是最小的一個孫子,加上是在西北出生,回到京裡已然錯過了最佳年紀,無論是習武還是其他,都有些晚了。因此家裡才給他安排來個侍衛的職位。
只一點,要從最低等做起。這也是朱家祖上定下的規矩。一開始朱立升並不服氣,覺得自己又不比別人差,為何別人便到軍營去做個威風凜凜的將士,而自己卻要到皇宮去看大門?
等真正進宮當差才明白自己從前不過是井底之蛙,從此發奮起來,倒也沒用多久就混了個隊長當當。
許半青一張臉上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原來你家竟然是王府,難怪……」
「王府又怎麼了,」朱立升歪靠在椅子上,「你以為異姓王是那麼好做的。當年我祖父看中了太后同胞的妹妹,卻不敢去提親。偏那姑娘運氣不好,訂婚兩次未婚夫都早夭了。不單太后揪心,連先皇都犯了愁,最後還是我祖父打著為先皇分憂的旗號把我祖母娶回來的。」
「現在我們家說是都在軍營裡,其實官階都不太高。而且自我爹從西北回來之後,年輕一輩的就都派到江南一帶去了。年紀大些的就在京裡做個閒職。」朱立升喝了口茶,接著說道。
許半青點點頭,分析著自己聽到的江南、西北等字眼,看起來這大淮的版圖似乎和她認知中的世界差不多。大淮的京城也和她穿越前的北京話有幾分相似。
朱立升卻話音一轉,打斷了她的思路:「說起來,我和你那新上司,就是白炎錫,還打過幾次交道。」
許半青睜大眼,憶起那如刀削一般的男子,忙問道:「他這個人怎麼樣?總覺得看起來不大好相處。」
「他人城府頗深,不過有一點,功夫真是好。」朱立升感歎般的答道:「我當年就是幾次敗在他手下。不然我現在還是個自以為天下無敵的井底之蛙呢!」
許半青正想說話,就聽到花廳外一個軟糯的聲音喚道:「表哥,你既有好茶,怎麼不連我一塊請了?」
二人聞聲望過去,就見一個一身桃紅色紗裙的少女走了進來。面孔並不陌生,正是尤寶。
「什麼好茶,到我嘴裡都是一個味。」朱立升高聲笑道,站起身來,悄聲對著許半青介紹道:「這是諾縣主,六王爺的獨女,她娘和我娘是堂姐妹。」
說話間,尤寶已是走到二人身前。
朱立升正要將許半青介紹給她,就聽她嫣然一笑道:「我們早就認識啦!才不用你介紹。」
許半青聞言拱了拱手,告罪道:「原來你竟是縣主,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宮女。」
「那說明我扮得好!」尤寶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噤著鼻子說道,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
朱立升開懷一笑道:「你也就欺負一下小許這種沒怎麼去過後/宮的人吧。」
尤寶立時變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捉住許半青的衣袖搖晃著:「許半青,你倒說說,我欺負你了嗎?」
「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朱立升頓時臉色一變,將許半青的衣袖扯了回來,這才問道:「你不在家,跑到我這來幹嘛?」
尤寶嘟著嘴,斜睨著他道:「怎麼,我不能來嗎?」
「能能能,我的大小姐,誰敢攔著你,我第一個衝上去修理他。」朱立升沒好氣的說道。
許半青卻有些坐不住了,眼見著天色有些晚了,向二人告了聲罪,便要家去,朱立升再三挽留不成,只得喚了小廝來囑咐其將許半青送回許家,這才放她離去。
尤寶望著許半青走遠,這才笑道:「我娘說我今年十三歲了,該給我找婆家了。我想著表哥你一表人才,來往的自然都是些風流人物,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我聽說你有客人,才特地來看看是誰,原來是他。」
「好不害臊。」朱立升刮了下她的鼻子,「這話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的嗎?」
尤寶扯了肩上一縷髮絲纏繞在手指上,嘟囔道:「我自己挑的,總比被皇上隨便指一個強。我娘也是這麼說的。」
「你就放心吧,皇上不管,還有太后在呢,還能虧了你不成?」朱立升笑吟吟的道,瞥了眼許半青離開的方向:「小許你就別考慮了,人家剛調到上書房去當差,以後大把的好前程,你別礙了人家。」
許半青被送回許家時,已是華燈初上,柳二丫正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你怎麼在這?」許半青納悶的問道。
柳二丫衝上來一臉喜色的說道:「恭喜少爺,老爺和夫人正等著您呢,快來!」
這話卻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爹娘在等她,有什麼好值得恭喜的?許半青納悶的隨著她急匆匆的腳步趕到正房,卻見許有年與楊氏也是滿面春光的圍坐在桌旁,桌上卻擺滿了各種菜餚,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肚子便咕嚕一聲響,還真是餓了。
「爹,娘。」許半青行了個禮,便坐到桌旁。心裡卻有些奇怪。穿越過來雖然時間不長,但許有年和楊氏在日常起居上算得上節儉,平日裡吃飯也不過四菜一湯,今兒這是怎麼了?看二人的臉色,好像有什麼喜事一般。難道是便宜老爹上次說的再要個孩子的事有消息了?
想著,眼角便狀似不經意般的掃過楊氏的腹部,這也太快了吧?這才幾天?就算是那晚二人努力之後真的有了成果,也沒那麼快就能確認吧?這時候又沒有驗孕棒的。
楊氏卻一臉喜色的道:「半青我兒,娘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
這又關自己什麼事?許半青更納悶了。
待到楊氏起身離座,自內室恭恭敬敬捧出一個明黃色的盒子,許有年在一旁說道:「聖旨下午就送來了。」
許半青這才明白是自己想歪了。原來她調職的事還有聖旨的,難怪家裡人都喜氣洋洋的。
楊氏將盒子擺在許半青面前,拭了拭眼角,說道:「總算盼到這天了。」
「半青,你現在已經是宮廷侍衛了,從八品,比你爹我強多了。」許有年也略顯激動。
許半青也知道自己原來只是從九品的侍衛,現在算是升了一級,不過這種小事,犯得著出動聖旨嗎?
撓了撓頭,見父母都是眼圈微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潑冷水,只得笑道:「爹,娘,放心吧,我會好好當差的。」
在上書房當差的日子,果然如陸四海所言,說忙也忙,說閒也閒,皇上也不知怎麼想,總是叫許半青在身邊候著。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總站著有點累。白炎錫依舊不冷不熱的,不太愛理她。不過通過觀察她也發現,皇上似乎對白炎錫十分信任的樣子,經常把他叫到上書房旁邊的一個小隔間中密談,之後白炎錫就會消失幾天。
這天白炎錫又不在,許半青排到下午的班,見他還未回來,聳了聳肩,也不好奇他去了哪裡,反正同一時間當差的還有其他人,她也沒什麼壓力。
等到了時間,正要往上書房去,陸四海卻來了。
這段時間許半青也明白了,陸四海是負責皇上日常起居的人,另外
還有一位太監總管姓李的,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統共也只見過兩次。這樣一來,陸四海的身份就有些特殊起來,畢竟天天在皇上身邊呆著,萬一哪天說了點什麼,讓皇上對某人不滿意,那可不是小事。因此無論前朝還是內廷,見了陸四海都恭恭敬敬稱一聲「陸總管」。
許半青見了陸四海一臉菊花狀就渾身不自在,卻也不敢表現出來,見他過來,忙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笑道:「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自己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喲!」陸四海嬌然一笑,一朵菊花登時又綻放在臉上:「許侍衛,您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咱們哪天還不見上個四五次的?」
許半青赧然一笑,這話她還是跟著別人學的。瞥了眼那「嬌艷」的菊花,微微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