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並眾依靠木曾川的水運生活,水邊討生活的人,痢疾是這些人的常見病。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污染,當然醫療水平也不行,這痢疾也是死亡的重病了。這些年利長為了獲得信長的重視,獲得一個穩定的發展基地,一直沒有機會和蜂須賀小六面談,但逢年過節書信往來卻從未斷過。川並眾的形式利長自然有些瞭解,經過利長的指點,現在川並眾不再受痢疾病症的折磨,實力有有所增加,約有千人規模,算上家屬,也有四千餘人,算是不小的勢力。
為了生存,小六帶領川並眾先是臣服於美濃齋籐道三;道三死後,又臣服於尾張上四郡的織田信安;信長攻下巖倉城後,川並眾再次臣服於犬山城的織田信清。當然,這些都是表面臣服,不過是繳納些錢財罷了,川並眾自己還是一個獨立的團體,頗有點像僱傭兵組織。這種周旋於各大勢力間的方式,正是這些國人眾勢力的生存之道,算不得不忠。反而川並眾越來越大,正說明蜂須賀小六的能力不凡。
這次招收蜂須賀小六,說不定還要將他的川並眾招為己用,涉及事情可大可小,前田利家是個浪子,現在口風還不是很保險,利長便只帶著拜鄉家嘉和大手慶一兩人前往。來到川並眾的水寨,利長遞上拜帖,以示尊重。不一會兒,蜂須賀小六親自出來迎接,這讓利長十分高興,看來小六對利長也十分看重。
「見過小六頭領!」利長笑著施禮說道。「前田大人客氣了,見過前田大人。」蜂須賀小六連忙回禮說道。
進得屋裡,依主客坐下,利長讓拜鄉家嘉和大手慶一兩人出外守候;蜂須賀小六也估計利長有要事商量,也揮手讓手下的人出去等候,室內就只有利長和小六兩人。利長對蜂須賀小六說道:「我聽說小六頭領治理有方,川並眾這幾年發展不錯,實力壯大不少,真是可喜可賀。」
蜂須賀小六接口說道:「前田大人過獎了!前田大人當初的指點,讓我們這些水邊生活的人少了病痛的折磨,對我川並眾可謂有救命之恩哪!在下也只不過是帶領眾人混口飯吃罷了!」
這蜂須賀小六不虧是日後豐臣家第一家老,一直謙虛說話,嘴上也十分客氣,但就這樣繞下去,還不知道的繞到什麼時候。利長只好直接開口問道:「聽說現在小六頭領帶著川並眾,投靠了犬山城的織田信清?」利長只是尾張織田家的一個部將,是信長的下屬,織田信清和織田信長是同宗,而且擁有丹羽郡幾萬石的領地,按理利長是應該稱呼信清殿下,直呼其名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蜂須賀小六估計也聽出利長語氣中的含義,直接說道:「前田大人消息到是挺靈通。不過在下的川並眾並沒有投靠犬山城,只是送上些禮物,以獲取信清殿下的善意,方便我們在木曾川的生活罷了!」
見蜂須賀小六確實沒有真正投誠織田信清,利長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小六頭領,當年你我一見如故,現在相識多年,對彼此都十分瞭解。小六頭領的為人和本事,我是十分佩服,我便直言了!」
蜂須賀小六見利長如此鄭重,知道接下來將說正事,也嚴肅起來,說道:「前田大人這幾年在尾張出類拔萃,被稱為尾張第一幹才,織田家第一寵臣。於我川並眾也有大恩德,大人有話直言不妨!」
「好!小六頭領不虧是人中豪傑,夠爽快!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利長擊掌讚歎了一聲,接著說道,「現在織田信清與信長公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大了,儘管織田信清還沒有直接表示反叛,實際上信長公與信清貌合神離,遲早有一戰。以信長公的能力,以及今日的實力,根本不是織田信清所能對抗的。織田信清唯一的依靠就是美濃。可惜自從上次森部之戰後,年幼的齋籐龍興根本無心政事,多以玩樂為主。儘管有美濃三人眾的威勢,美濃還維持著表面的寧靜,但很多小豪族私下的動作不斷,已經在開始尋求自己的後路了。這美濃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量來幫助織田信清,犬山城的覆滅只是遲早的問題。以小六頭領的才幹,肯定能看出這一點。」
利長停頓了一下,見蜂須賀小六也非常認同的點點頭,再次說道:「待到織田信清覆滅,信長公就徹底掌控了尾張。現在東面今川家已經衰落,三河的松平氏也已經獨立,為了恢復家名,與我尾張結盟是遲早的事情。南面伊勢局勢紛雜,除了長島的一些不安分的和尚,根本沒有任何勢力能對尾張造成威脅。以信長公的雄才偉略,必定不會安居一偶,攻略美濃將是尾張的大政方向。而齋籐龍興又是一個貪玩的小孩,美濃之地,不出幾年必定為信長公所取,川並眾千餘人,到時候必定是信長公眼中釘肉中刺。不臣服就毀滅,還望小六頭領早作打算才是?」
這下蜂須賀小六基本上明白了利長的來意,「原來前田大人今日是前來充當說客的,莫非是信長公的意思?」以蜂須賀小六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信長現在大好的局面,若真是信長招降,估計他應該十分樂意。
「不是,這是在下的意思。」利長直接說道,「而且不是讓小六頭領出仕信長公,而是成為前田家的家臣!小六頭領若來,我直接給予前田家侍大將身份,依為臂膀!」其實以蜂須賀小六的能力,給他家老格的身份都不為過。但是他新投而來,能力還沒有為所有家臣認可,身份給的太高,難免會引起家中眾臣的不滿。而侍大將身份卻要好得多,畢竟小六手下有近千川並眾,一個國人眾頭領,身份給的太低反而說不過去。
利長的話明顯讓蜂須賀小六大感驚訝,瞪大眼睛望著利長。雖然他是川並眾的首領,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國人眾的小豪族頭領,在這個武士為尊的時代,他根本就沒啥地位。利長作為織田家第一寵臣,各種事跡也早已傳遍尾張,日後前途自不用說。利長給他直接開出侍大將身份的條件,足見對他的重視。這是利長的真實想法,自然一臉誠懇,十分嚴肅。蜂須賀小六卻有些猶豫,雖然利長與他的私交不錯,但這也是關係到他和川並眾前途的事情,自然要多做一番計較。
「前田大人如此坦誠,對在下如此看重,真是讓在下十分感動。」蜂須賀小六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只是我手下川並眾,大多隨我多年,我還要多為他們打算才是。」
蜂須賀小六能不為個人名利誘惑,為手下人考慮,正說明他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這不正是臣子中的典範麼?利長對收服小六的期望更加熱切起來。
利長再次開口說道:「小六頭領不必擔心。小六頭領追隨我後,川並眾還是由小六頭領統帥,活動在木曾川上,直到信長公攻下美濃為止。至於川並眾的家屬,可以全部遷往荒子城居住,我必定與其他領民一同對待。川並眾中有出色人才,我也會破格提拔為武士。」
這個條件也是比較有優厚的,利長即不消弱他對川並眾的統領權力(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消弱),還給出他手下眾人成為武士的機會。這是十分難得的事情,目前就只有信長和利長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前田大人的厚愛,真是讓小六十分感動。」蜂須賀小六嚴謹地向利長施了一禮,接著說道,「不過,手下眾人隨我多年,這等大事,我也要與他們商議一番才是。」
蜂須賀小六能如此說話,說明他已經基本同意了利長的條件,這讓利長十分高興。同樣,正如他所說,這等大事,他肯定要與手下小頭目們商議一番,正合大將帶兵之道。利長在會客廳喝茶,小六去招呼手下各頭領到議事廳商議。
「諸位!」待人到齊後,蜂須賀小六便開口說道,「我川並眾多年以來都靠木曾川水運生活。周旋於美濃和尾張之間,輾轉於幾個大名,如今我們依靠犬山城織田氏。尾張織田信長英明果敢,去年擊敗了『東海道第一弓取』今川家,現在積極攻略美濃,自道三大人去世以來,美濃齋籐氏日漸衰落。當代家主齋籐龍興只是一個貪玩的小子,遲早把美濃敗掉!」
說到這裡,小六先停頓了一下,這些事情他明白,在去年森部之戰後就看出端倪,但他手下眾人可沒這個本事,停下來讓眾人消化一下。這些道理並不是很深奧,能混到小頭目以上的地位,總有一些出彩的地方,聽小六提點後,想想也就明白了。再說,這麼久以來,這些人都十分敬畏小六,基本上都是唯小六馬首是瞻,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蜂須賀小六見眾人理解後,便再次說道:「尾張-美濃合一,木曾川肯定暢通無阻。到時我川並眾除了降服以外,別無選擇。與其到時候被逼臣服,不如主動投誠,說不定還能搏個好前途!」
眾人聽明白了小六的意思,當下便有人說道:「我等追隨首領多年,首領說的話我等自然認同。只是以我等出身,那尾張的織田信長能收留麼?」
川並眾,說好聽點,是依靠木曾川水運生活的國人眾;說難聽點,那就是木曾川上的水賊。普通大名能饒恕他們的罪過,估計也要讓他們解散回鄉,這日子自然比現在差遠了。有人領頭發問,大部分人就開始附和。
見眾人的樣子,小六知道他們基本上同意了,只是有些擔心日後的生活問題罷了,當即把利長的條件提了出來。這些人都出身寒微,可不在乎什麼直臣、陪臣之類,一聽到表現優秀者可以提拔為武士,當下什麼擔憂也沒有了。川並眾這幾年過得不錯,可是那身份就別提了,只要能成為武士,就是一個有家名的武士老爺了,就算生活稍微差點,也比現在榮耀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