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籐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人抓起來關到小黑屋裡，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更沒人跟自己說話，安靜得會讓人抓狂。
身子忽然一抖，常春籐猛然睜開眼睛，四週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充斥著潮濕的霉味，這種味道讓他極不適應，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四周的空間似乎很寬敞，打個噴嚏都能聽到回聲，常春籐驟然一驚，原來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被關了起來。
腦門傳來嘶嘶疼痛，常春籐終於想起來了，自己被孫振英一拳打暈，那個女孩肯定是被人帶走了。
不過他並不擔心，即便是這樣又如何？頂多就是限制他人自由而已，又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喂……」
常春籐仰頭大喊，耳邊儘是回聲，但是沒有人回應。
黑暗中，人總是會產生莫名的恐懼。常春籐現在就是如此，他總是感覺為某處，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處於對未知環境的恐懼，常春籐沒有亂動，而是呆坐在原地，口中不知嘟囔著什麼，也許是咒罵，也許是祈禱，也許是幡然醒悟。
而在這黑暗環境之外，通過夜視攝像機，孫振英和鄭如龍將常春籐的行為看的很清楚，甚至連他口中低聲嘟囔的話，也都能盡收耳底。
「我對不起先祖啊，抓這麼個人渣，竟然連輩祖宗都被罵了。」孫振英氣惱地說道。
常春籐嘟囔的一番話可是很難聽，讓他鼓起勇氣都罵不出來。
鄭如龍安慰道：「別鬱悶，你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鄭局，話雖這麼說，可咱們也不能一直關著他。有常正武在上面，這小子絕對不會在咱們面前認慫。」這是孫振英最擔心的事情。
鄭如龍說道：「這個案子的證據搜集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監聽的錄音，還有從頭到尾的監控錄像，以及熱感成像都拷貝了一份。不過這些都做不到讓他無法翻身啊……」孫振英搖頭道，「小敏正在搶救，若是她真出了意外，必定能將常春籐送進大牢。不過若是拿一個鮮活的生命去換常春籐的牢獄之災，我真的下不了手。」
鄭如龍說道：「我們是警察，要講究證據，不能用這種手段，即便成功了，實際上也是做假證，妨礙了司法公正，更是觸犯了法律！」
「我明白！」孫振英點著頭，「常正武那邊怎麼辦？」
「不用急，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能拖一陣就拖一陣。常春籐一連十幾天不回家的情況都有，現在才兩天，不算大事！」鄭如龍沉聲道，「繼續搜集證據，我希望這個案子只是引線，最好能把常春籐之前干的那些惡事也都挖出來，數罪並罰，常正武也保不住！如果常正武想要徇私枉法，就是我們對他動手的好機會！」
「明白！」
……
常正武開完常委會，被金市長叫到辦公室聊了一會兒，談話的時候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這種事情以前很難在他身上見到。
「老常啊，是不是有點不舒服？」金市長關心地問道。即便是對常正武的人品和行徑有耳聞，自己也要做出低姿態，只要拉攏了常正武，就相當於在常委會上得到了一票重要支持，而那幾位對常正武言聽計從的常委，自然也就能夠拉攏到自己這一邊。
「可能是有點沒休息好，沒事！」常正武搖著頭，「多謝金市長關心，剛才說道哪了，咱們繼續，:。」
金市長和藹可親地拍拍常正武的手，說道：「老常啊，回去好好休息，我的事不急，改天再聊也一樣。你可是公安戰線的老同志了，要懂得勞逸結合，萬一累壞了，上哪找人代替你的位置？」
常正武微笑道：「我老咯，就算再能幹，也就是幾年的事，等退下去了，還不是要有年輕人接我的班。」
「那是你自己不願意，早去廳裡，現在估計也到部裡去工作了？」
常正武說道：「京城水太深，我這點道行可不行。」他難得謙虛。「金市長，我今天狀態確實不是太好，明天再找你匯報工作。」
金市長站起來說道：「回去好好休息。」
常正武身兼著政法委書記，所以在市委也有辦公室，不過他從來不再這邊辦公，他還是更喜歡公安局長這個職務。
回到局裡，常正武將自己的貼身秘書喊過來，問道：「這兩天看到春籐了沒有？」
秘書搖頭道：「沒有！不過少爺經常有七天不回家的時候，應該不會有問題。」
常正武低聲道；「我有些不詳的預感，好像春籐出事了。」
秘書立刻說道：「我這就讓人去聯繫少爺，用最快的時間把他送您面前來。」
常正武擺擺手，說道：「不用，那小子逆反心裡重，要是把他押來，準備跟我生氣。只需要讓我知道他的消息就行，去辦。」
秘書一躬身，退了出去。
常正武很少會有這種不詳的預感，在之前幾次危機到政治生涯的時候，他才出現過這種感覺，而現在再次出現，他擔心的不僅僅是常春籐，還顧忌有人在背後搞自己。
「難不成以為我快退休了，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常春籐重重地哼了一聲，「想要挑戰我的權威，不服的就來試試！」
……
常春籐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環境中，甚至都忽略了時間的存在，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的嗓子已經喊破了，火燎燎的疼，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要輕易傷害自己，所以到現在他還能夠忍住不用手捶地，不用頭去撞，但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霍……」
一聲金屬摩擦聲音傳來，黑暗中憑空出現一個耀眼的長方形，隨後漸漸變成了一塊耀眼的光斑。
「常春籐，出來！」
人聲！
竟然有人說話！
常春籐驀然爬起來，一陣頭暈眼花，差點沒站穩。
一步一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挪過去，常春籐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實在是太亮了。
忽然，兩條胳膊被人架了起來，就聽有人說道：「走，帶出去溜溜！」
涼風習習，常春籐猛吸一口氣，鼻毛立刻被凍在一起，可即便如此，他讓舒心地笑了起來。
重見天日的感覺果然不一樣，彷彿如同新生一般。
「常少，小黑屋的滋味不好受？」
常春籐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對於外面的陽光還有些不適應，眼睛微微刺痛，淚水不由自主地流出來，他卻強忍著睜眼，模糊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濤！」
常春籐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綁架我！好，非常好！」他用力點頭，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常大少，你不用嚇唬我，如果怕你，我就不會出面！」
林濤背著手，仰頭看著萬里無雲的晴空，朗聲道：「你看這天多好啊，能在一片晴天下生活，是多麼寫意的事情。可如果這片天蒙上了一層雲霧，人的心情就會壓抑，生活就會不快樂，你說是不是？」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常春籐冷聲道，「林濤，現在放了我，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只要你離開駿北，離開東海，永遠都不回來，我就不再追究你責任！」這種情況下，他認為自己是網開一面。
林濤頓時搖頭失笑，說道：「常少，我看你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求饒也就算了，還跟我講條件，你配嗎？」
常春籐不屑地哼道：「林濤，你不要以為認識點人，就可以在駿北指手畫腳，我叔叔在位一天，就輪不到你囂張！我知道你有在搜集我的黑材料，不知道夠不夠，用不用我給你提供一些？」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如此囂張，可見常正武在他心中是多強大的依仗。
「常春籐，你是不是真覺得我拿你沒辦法？」林濤走到近前，輕輕拍拍他的臉蛋。
「反正我現在在手裡，願意怎麼說是你事！有本事你就把我殺了，埋在這荒山野嶺裡，否則，總有一天你要把我送回到警察手裡。這麼告訴你，我叔叔就是駿北公安系統的天，絕對說一不二，說我無罪，就是有罪也無罪，你要不要試試？」常春籐挑釁般地瞪著林濤。
「嗯，有道理！」林濤竟然贊同地點點頭，「你這麼說我就瞭解了！好，那在搞定你之前，我還是先把你叔叔搞定。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回頭就可以送到省裡，省紀委沒辦法，我就送到中紀委，總有人能治得了你叔叔，對？」
「中紀委……」常春籐譏誚地說道，「醒醒，中紀委是你家開的，你送材料過去，人家就一定會查？」
「常少，你這是在挑釁我嗎？」林濤拿出一張照片，在常春籐面前晃了晃，「這個人你還有印象？」
常春籐撇過頭不想看，卻被林濤強行扭轉視線，當他看到照片的時候，頓時大驚失色，失聲道：「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林濤給他看的，是小皮發現的那具女屍，現在完好的保存在軍分區。常春籐以為自己讓人做得萬無一失，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轉瞬他就冷靜下來，就算發現了又能怎麼樣，也沒什麼證據說明自己跟這件事有關。先前只是因為太驚訝而露出了馬腳，後面什麼都不說，林濤也沒啥辦法。
「怎麼，很驚訝？」
林濤倒是有些意外，現在才發現，常春籐心理素質倒真是不錯。不過轉頭想想，他都能冷血殺人，這點事倒也不足為奇。
「不驚訝，一具女屍而已，我在美國見得多了！」常春籐撇撇嘴，打定主意不再這件事上糾纏。「林濤，我勸你還是別費心思了，送我回警局，剛才的條件還管用……」
話未說完，常春籐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痛苦，雙手捂著肚子，「噗通」一聲跪在堅硬的地面上，猛抽冷氣。
林濤收回拳頭，淡淡地說道：「現在，你還要放狠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