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什麼看法!」林濤輕輕搖頭,「您是廠長,這廠子怎麼來-經營,那是您的事的,我只是一個下訂單的客人而已。」他將話題又扯回訂單上。
林濤這麼做也無可厚非,自己跟這牧璀璨又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實在是沒必要幫他出主意。更何況之前喬工已經幫他設計好了,他要是有心,直接就找喬工好了,要是連這麼點事都想不明白了,十幾年官場真是白混了。
牧璀璨眼中精光一閃,那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在官場上跟人鬥智鬥勇的情景,可眼前這個年輕人明明還不到30歲,卻能夠這樣沉穩,說話滴水不漏,實在是難得。
不能說是一掃頹廢之勢,但牧璀璨現在看起來,確實要比剛剛進屋時精神的多。
「喬工,晚上食堂安排一下,我請大家吃飯。」牧璀璨看著喬工說道。
「廠長,我晚上要回家,就不能賠你了。」喬工見他恢復了一點活力,微微一笑,搖頭拒絕。
「那怎麼行,這生意本來就是你們談下來的,必須要坐陪,不然我怎麼談呢?」牧璀璨堅持道。
喬工搖頭道:「我們只希望廠子能好起來,別無他求了。」他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如果不是為了廠子,絕對不會牽這筆生意。
牧璀璨也理解他們心裡對自己的不滿,不管運營是一回事,至今也沒為廠子做丁點兒事情,他們這些都是愛廠子的老員工,別說只是暗暗表示不滿,就算是當眾說發洩也能理解。
「那劉工、黃工呢?」
「都一樣,晚上孩子還要回家吃飯,得回去做飯了!」黃工說道。
劉工也說道:「家裡還有點活,要是不回去,老婆肯定不樂意。」
每個人都有理由,牧璀璨還能說什麼,只好點頭道:「好,那你們忙,晚上我盡量把生意談下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林濤已經答應下來了,所以能有這樣的表態,讓喬工等人也算是有些欣慰,最起碼他已經開始為廠子出力了。
喬工三人走後,牧璀璨說道:「林濤,晚上咱們好好聊聊。」隱約間,他的語氣是有些要和林濤親近的。
「牧廠長,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約,恐怕就不能陪了。」商靖靖說著就站了起來。
馬志強也說道:「我晚上還要回去照顧店,恐怕也不行了。」
林濤有店奇怪地看著他們,要是都走了,不就剩自己跟牧璀璨了。這麼看來,究竟是他不受歡迎,還是自己不受歡迎啊!
「這怎麼好,一起吃!」
牧璀璨也很意外,林濤這邊倒是很友善,卻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竟然這兩位都不願意留下來。
「是真有事,抱歉了!」商靖靖帶著歉意地說道。
人家都這麼說了,牧璀璨自然不能強求,只好看著林濤,要是他也要走,估計這單生意就沒戲了。
「那行,我陪牧廠長,你們路上小心。」
林濤沒走,就算不看牧璀璨的面子,也要看著喬工等人的面子,這些上一代的工人是相當可敬的。
商靖靖和馬志強走了,牧璀璨歎了一聲,說道:「你看這事鬧的,最後就剩咱們哥倆了。」
林濤呵呵笑道:「一樣,反正咱們是談正事的人,他們留下也只是坐陪而已。」
牧璀璨回到辦公桌給食堂打了個電話,讓人安排,隨後帶著林濤離開辦公樓,前往食堂。
二廠的食堂也是一棟老舊建築,是個平房,佔地面積可是不小,足有數百平,除了正常的打飯菜窗口,窗戶旁邊是一排水池,剩下的空地全都擺滿了桌椅。
兩人步行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做好了飯菜,就擺在桌子上。宮保雞丁,家常涼菜,紅燒肉,地三鮮,還有四瓶啤酒。
牧璀璨讓林濤先坐,自己來到窗口上劃卡,一共花了32塊錢,員工食堂的價格確實很便宜。
坐下後,牧璀璨說道:「廠子食堂是破了一點,可菜的味道絕對好,大廚可是市委機關食堂退休的老師傅,被我高薪聘請來的。」說著,他就夾了一塊雞肉。
「如果是這樣,喬工說話就有失偏頗了,給員工解決用餐福利,也算是一項改善措施了,怎麼能說你什麼都沒干呢?」
牧璀璨歎道:「員工怎麼埋怨我都行,我都認,一點也不生氣。其實你不知道,之前幾任廠長都跟我一樣,要麼是受排擠,要麼是得罪了大人物,他們沒把廠子攪黃了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可以說廠子在幾年間一直沒有人管理運營,全靠員工自覺,這事你能想像得到嗎?要是隨便換個企業,會計早就卷錢跑了!」他搖搖頭,顯然是對廠子員工的素質和精神是相當敬佩的。
「倒真沒聽說過,確實不容易。」林濤跟著點頭,越發敬佩在二廠工作的員工。
「來,咱們哥倆走一個!」牧璀璨被當頭棒喝,心情也好了一些,主動舉杯。
乾了一杯,牧璀璨吃兩口菜,說道:「我比你大個十來歲,托大喊你聲老弟。你現在是共和國好人,省裡市裡都是寶貝,風頭正盛,肯定不能瞭解老哥的痛苦,心裡隨意怎麼鄙視我都行,不過咱這生意得談下來,就算是我求你好了。」
林濤慢悠悠地給自己倒酒,說道:「那我就喊你牧哥好了,我看你其實也不像是甩手掌櫃,要不然也不會主動跟我談生意,可我說句不好聽的,你確實是太消沉了。」
牧璀璨拿起就被自斟自飲,苦笑道:「你是不知道啊,老哥我心裡苦啊!」接著,他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他得罪的竟然是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長常正武,這老傢伙可以說是現在駿北炙手可熱的官員之一,無論是市委書記還是市長都想要拉攏他,惹到他肯定沒好果子吃。
事情的起源就是肖錦輝曾經跟林濤說過的,有個勉強算是富二代的小伙追求楚湘,結果沒多久就發現死在駿北河裡。雖然官方說法是溺亡,但時間上也確實是太巧了點。
牧璀璨當時是宣傳部宣傳處處長,曾收到匿名郵件,說整個事情都是常春籐所為。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在駿北掀不起風浪,又不想昧良心壓下來,便將材料轉給了省紀委,卻沒想到常正武的手能伸那麼長,又查到了是他舉報了,直接就要以莫須有罪名弄他。
如果不是他的老領導郭朝暉出面保他,並保證不會在發生這樣的事,恐怕牧璀璨現在已經成為監下之囚了。
他現在成了誰都不希望接觸的二廠廠長,資料又被人收走了,自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常正武給郭朝暉面子,從他那裡得了個人情,於是在官方媒體上,根本就沒有這件事的報道。
牧璀璨還沒傻到隨便跟人說這件事,跟林濤講的時候,也只是含糊的由某某代替。如果林濤不知道這件事情還可以,可他畢竟從肖錦輝那裡聽說過,一聽就知道是常家父子的事。
同時,林濤又對郭朝暉有了一點瞭解,能夠憑自己面子保住一個手下,也實在是難得的事情。
牧璀璨越說越鬱悶,他在心裡面一直認為自己做的沒錯,要說錯,那就是錯在太相信上級隊伍,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常正武的能力已經大到可以影響省紀委了。
「兄弟啊,你說我容易嗎?」他用力搖著頭,人在心情鬱結的時候,最容易喝醉,他現在就有點這個傾向。
「不容易,可你堅持了自己應該堅持的,是對的!」林濤說道。
「對不對不是我們說了算,是領導!」牧璀璨長歎一聲,「我他媽後來才明白,有權才能說的算啊,沒權就是個屁,是個屁!」他用力拍著桌子,盡力宣洩情緒。
看他這副鬱鬱不得志的神態,林濤倒是很同情,說道:「好了,咱們不說這事了,談談訂單。」
牧璀璨點點頭,抬起頭紅著眼睛看著他,說道:「還是那句話,這個單子你得給我,多少都要,為了廠裡這些年輕人!」
「牧哥,訂單你放心,只要研究成功了,有多少訂單都在你這裡下!」林濤點頭道,「我想說的是,你必須要振作起來!從跟你談話裡能聽出來,你是一個能幹事業的好官,最起碼心裡的秉承著公平正義,這是一個官員最起碼應該具有的素質!」
「振作……再振作也就是一個廠長了,還能怎麼樣呢?」牧璀璨很悲觀,之前剛剛升起的一點心氣,現在也都沒了。
「牧哥,話不能這麼說!市委書記換了,市長也換了,如果你能把一個老國營廠子做大,上面一定會看到你的成績。我想,把你流放到這邊的那個人物,應該也快要退休了,那時候應該就是你的出頭之日了!」
牧璀璨突然死死盯著他,難以珍惜地問道:「你知道是誰?」他心裡在打鼓,自己剛才並沒有說出名字,可聽林濤的語氣,應該是早就知道那人是誰。
「我知道,這件事雖然沒上報紙,可在某個範圍內,還是有流傳的,正好我能接觸的到。」
「兄弟,我跟你說的話可千萬不要外傳,小心惹禍上身!」牧璀璨不僅是在關心他,也是擔心再惹禍上身。
「我懂!」林濤點點頭,「我剛才說的話,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一定要振作起來!」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些計較。
牧璀璨呆了好一會兒,才點著頭說道:「好!」